第二天天还没亮,张道松听见院子里就热闹起来,是亲戚们在忙碌着办他的结婚酒席,新媳妇听见动静,赶紧起床,她从里面拍门,很快门被从外面打开了,她回头看了看床上的他,吐着舌头笑了笑,出去了。
张道松知道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他没有回头路了,他就是一条养在稻田里的鱼,再怎么跳了跳不出金谷坝这坝田野。
他索性赖在床上,睡它个大懒觉。
新婚第三天,张道松陪着新媳妇焦连枝回娘家,他大步大步不管不顾地往前走,焦连枝则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
刚出村口没多远,张道松的脚步突然放慢了下来,他看见前面王惠贞推着两个木轮子的架子车正走过来,她可能是卖完了豆腐正要回家。
他看见王惠贞也突然慢了下来,但狭路相逢,退是不可能的了,他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他看见王惠停了一下,也推着车继续走。
焦连枝紧走几步,紧挨着张道松,小声问:“咋个了?是不是她就是那个斋姑娘?”
张道松严厉地小声说:“你要乱说话,小心我真的揍你!”
双方越走越近,张道松正紧张地想该怎样跟王惠贞打招呼,倒是王惠贞先说话了:“哟——新媳妇回娘家了?”王惠贞身子对着焦连枝,张道松在侧边,她笑着说。
焦连枝也满脸笑容:“你是——是不是王——?”
王惠贞:“我叫王惠贞,是斋姑娘。”
焦连枝:“哦——王惠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斋姑娘,这斋姑娘的首巾,金谷坝人谁不认识,是吧,道松?”
“唉——唉,是——是,是。”张道松结结巴巴地说:“王惠贞,你家豆腐生意还行吧?”
“还行,多谢啊!你们慢慢去,我还回家干活呢。”王惠贞说着侧过身推着架子车走了,其实在说这些话时,她一直都是侧着身子,没有正对着张道松的,这是斋姑娘与男人说话时必须遵守的规矩。
焦连枝小声说:“她长的真好看,难怪你——”
“住嘴!”张道松呵斥道,“再乱说老子揍你。”
焦连枝噘起嘴:“我哪里乱说了?说她长得好看这叫乱说?恐怕你巴不得我这样说呢?说这一句你就要揍我,要揍等回家后随你揍。”她说着肘拐子故意撞了张道松胳膊一下。
张道松一下把她的肘拐子打开,又迈开了大步。
依规矩,新媳妇三天回门到娘家是不能在娘家过夜的,必须当天回婆家,新媳妇新婚十天之内也不能到别人家串门。
冬天的天黑得早,早早吃了下午饭后,张道松和新媳妇便往回赶。
走到半道上时,又遇到一个认识的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胡仁奎,张道松是在那次解决械斗事情的调解过程中认识这个曾经想欺负王惠贞的人的。
“唉哟——这不是张家兄弟吗?”胡仁奎用那只独眼瞟瞟张道松,又瞟瞟焦连枝,“你结婆娘了?怎么?你婆娘不是王惠贞?”
张道松一把封住胡仁奎的衣领:“你是不是连剩下的这只狗眼也不想要了?”
胡仁奎无赖地看着张道松,两只手一甩一甩地说:“是的!你说得太对了,我是不想要,我求你了,给我把这只狗眼也打瞎吧,这样我就不用愁吃了上顿没下顿了,我就有你这儿子赡养我给我养老送终了,你打呀,你快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