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北边山里,离那老婆子远点。”
末了,他轻声叹了口气:“你都长这么大了……”
这句话我常听见爷爷跟我说,从记事起,他不时就会摸着我的头,叹着气,轻声说这么一句话。大抵是因为我身体强壮,吃得多长得快。
晚上怎么都睡不着,闭上眼都是六哥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总觉得心里哽着很不舒服。六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从外边传来,像是有什么人在山里走。我们家在村子边,距离其他人家都较远,四面有三面对着山。
我下了床,来到窗边,开了条缝往外看。就看见一团青幽幽的火光在山林里移动。
我吓了一跳,再细看,原来是有人提着一盏青色的油灯走在山里。
是老盲婆!她的身后还跟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大半个身子在油灯光里,却只能照出一个朦胧的影。但是这肥胖五短的身影还是立刻叫我认出了这人。
正是六哥!
六哥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活着?还跟着老盲婆往山里走!
六哥走起路来轻飘飘的,规规矩矩,一点不闹,完全不像平时的他。
爷爷平时就不允许我靠近老盲婆,六哥要是跟着老盲婆进山里还了得!
我壮着胆子扒在窗口冲着那边大喊:“六哥!别去!快回来!”
六哥的身影顿了顿,老盲婆扭过头来,恐怖的面容在青光的笼罩下越发的狰狞诡异。我吓得一哆嗦。
眼见六哥还是没有回来,就大着胆子又喊了一句:“快回来!别跟她去!爷爷说不能靠近她!”
窗户骤然被一个巨大的力气关上,发出砰的声响。我被一只手从窗边拽开。
爷爷黑着脸看着我,愤声呵斥:“瞎喊什么!”
“六哥要跟着那老盲婆往山里去!”我慌忙说。
“你六哥已经死了!那不是你六哥,快睡觉!以后不许再开窗户!”
“我真的看见了!”
“睡觉!再不听话当心我打你!”
我一听爷爷要打我就不敢出声了,虽然他从没打过我,但我还是很怕被他打。他要是打我,那就是真的生气了。
我乖乖的躺到床上睡觉,爷爷没离开,坐在我屋里。
山林里传来一阵阵或清晰或模糊的脚步声,忽远忽近,好像有什么人走近了又走远,徘徊不定。
第二天晚上开始,爷爷就叫我上他屋里去睡。
没过几天,我跟着几个伙伴在村里玩的时候,就远远听见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这是有人过世了!
声音很远,不是我们村的。几个孩子好奇的跑到村口,是从邻近的一个村子传来的。
只有成年人去世,才有这样的吹吹打打声。
这声音响了大半天,下午的时候就没了,说明这是简葬,死的人年纪不超过六十。
晚上的时候,我又听见了沙沙的脚步声。我悄悄下了床,趴在窗缝边往外开,青幽幽的油灯光在山林里移动,老盲婆跟上次一样缓缓往深山里走,身后跟着一个高壮的身影,不知道是谁。
啪!脑门子突然挨了一下。爷爷揪着我从窗边走开:“还看!以后再看我就把你打到屁股开花!”
爷爷把我拽回了床上:“睡觉!”
这是爷爷第一次打我,我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赶紧躺到床上睡觉。
脑子却怎么都静不下来,那跟着老盲婆进山的是谁?上次的六哥怎么样了?
后来听叔伯婶子们议论,才知道邻村死的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高高壮壮,无病无痛,突然间就这么死了,而且也是浑身发白,眼眶凹陷发黑,胸口一块黑印。
人们小声嘀咕说是闹老鬼了,这是被老鬼掏了心。
死人的那户人家似乎是来请过爷爷的,但是爷爷说什么都没去,这事就不了了之。
这事之后没多久,就听说又有一个村子死人了,这次死的是一个襁褓里的婴儿!
同样是浑身发白,眼眶凹陷发黑,胸口一块黑印。
婴儿的父母是有点文化的年轻人,所以报警了。
听婶子们议论说,警方说是猝死的,没什么异样,心脏还在。
那天晚上,我又听见了沙沙的脚步声,不同的是,这一次还有断断续续的婴儿的哭声。
那个婴儿被老盲婆带走了!我心里想。
我想起来看,但是又怕爷爷打我,只好忍着。
脚步声和断断续续的婴儿啼哭声忽远忽近,徘徊不定,却又不肯离去。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对方就在窗外,还能隐约听见沙哑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