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
沈祚揉了揉眼睛,茫然的从桌边坐起。
他肩头的披风滑落,堆在地上。
窗户半掩着,外头有一株梅花树,一簇簇红色粉色的小花苞,霎是喜人。
他隐约似看到一抹身影,从窗边走过。
心口禁不住开始跳动,他曾觉得自己早就死去,却在只看到一道似是而非,也许根本不是他想见之人的身影时,开始狂喜。
他竖起耳朵,听那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疾不徐,气定神闲。
“皇叔……”
他不由喃喃叫出声,出神的望着门口的方向。
一只手轻轻撩开了珠帘。
那手修长,骨肉匀称,曾经握笔抚琴时的样子,总会让沈祚忍不住一看再看。
泪在顷刻间落下。
风雪染白了来人的发与眉睫,他看上去清冷了不少,一袭白衣,衣角几只振翅欲飞的白鹤脚踏祥云。
愈发显得风流恣意。
“哭什么?”
苏胭抚落肩头的雪,迈步进去。
少年清减了不少,眼睛里没了以前的浊气,变得清澈干净。
好像时间从未更迭,他还是那个虽软弱,却心怀善念,希望每个兄弟都能好好相处的太子沈祚。
“只是没想到还能再见到皇叔,侄儿高兴。”
沈祚弯起眼睛,赶紧给苏胭倒了杯茶,只是看着那杯中的茶末,又讪讪道:“这茶……皇叔怕是喝不惯。”
起初他也不习惯,但是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他在这里想了很多很多事,有那么一阵子,他在太傅等人的责备中,变得浮躁,心中有了戾气。
可是在这里很安静,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沉淀自己。
“没什么喝不惯的,”苏胭端起来,淡淡瞥了眼里头的茶末,哼笑了声,“倒是小气。”
她声音极低,沈祚没听清楚。
隔了大半年再见,中间到底少了些亲昵。
“可后悔?我早说过,当断不断,害人害己。”
沈祚轻轻挪到苏胭的身边,像曾经那样,试探着蹲在苏胭的脚边,靠在她的膝上。
见她没拒绝,偷偷笑了。
“刚进来时自是后悔的,想着我为何没听皇叔您的话。如果听您的话,杀了他们,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事了。但是东宫一直没有人进来,夜深人静时只剩我一个人,我便会想的多一些。”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来惭愧,我似乎总是让皇叔您失望。太傅骂的其实对,七弟说的也对。我软弱无能,若大雍真交到我手里,我怕是要成那千古罪人了。这一点,七弟做的比我好。”
“哦?你还夸他?”苏胭眸中染上点点笑意,她摩挲着杯沿,轻轻靠进椅中,“你救过他,他却抢走你的一切,还剥夺了你的自由,不恨?”
“起初恨,后来不恨了。”
他仰眸,眼瞳明澈。
十分忐忑道:“其实我没皇叔您想的那样干净,我……我嫉妒七弟,讨厌他的存在,后来……曾害过他几次。若真算起来,还是我欠了他。”
在这名利场中,哪有绝对的好与坏。
为君者,首先要有的,就是心狠。
不踩着森森白骨,怎替百姓守住这大好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