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岔五来城里找林亮喝点小酒,聊聊茶山上的事。
今年出事之前,童春生来找过林亮一次,问他愿不愿意回马家,自己有办法帮他回去,那时林亮不信,并未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不久后竟真有人寻来让自己回去。只是再回去找他时,才听说他被发配琉璃岛的事。
只是这些事,妇人并不知晓,一边埋着头,用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前两天回来的。”又用更大的声音解释道,“他在家里什么都没做,我以为他只是回来拿点钱就会走,你看这里他肯定呆不下去的。我也没有给他很多钱,只是够出城里盘缠,好让他死远一点。”
路上的风声呼啸,又有妇人在背后叨叨,林亮真后悔没有再多叫一个赶马车的人,正是年关时候,还要来处理这档子麻烦事,这茶山还真是一刻都不让人得闲。
还不等两人赶到茶山,茶山的吵闹声已先传了过来,妇人一惊,站起身往茶山看去,目光越过丛林,隐隐约约看见些烟雾升起,像千家万户的炊烟都齐聚在一块儿。
啊!妇人下意识的叫了一声,一脸惊恐的跌坐回马车上,吓得林亮赶紧停下了马车,说道,“这上面是能站起来的地方吗!摔倒了没有?”
“不是···。”妇人有些结巴,往山那里指了指,绝望的说道,“他真的烧山了,我们都完了!”
放火烧山又是什么状况,这妇人也是个养不熟的,林亮不耐烦的甩开了她,也站了起来往茶山上看去,烟雾又浓了一些,还泛着红光。
这家伙!真会给人找事,林亮又坐了下去,将腰带上的钱包扯了下来,甩给妇人说道,“一会儿你就在山口等着,若是我回不来,你就带上老太太跑,越远越好,等到来年七月半的时候,记得烧点钱给我,也不枉费我们好过一场。”
林亮说着就把妇人推下了车,一个人驾了马车往山里走去,也不管后面的人哭着喊些什么。
分明是寒冬腊月时候,沉睡着的茶山却突然热闹了起来,除了从城里驾了马车赶来的林亮,还有些偶然看见浓烟来救火的村民。
茶山底下的村民们四散站着,闹哄哄的一片让山里的火势更显得狂妄,林亮赶了马车到时,正像是个主心骨一般的人物,引得众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焦急的闹着。
无非是些怎么就起了山火了、自己看见时已经浓烟滚滚之类的话,林亮撇开众人,往山间小屋里走去,却没有发现丁老头在。
林亮又叫了几声,也没听到回声,捡了几个脸熟的伙计,就一起进了山。平时本就陡峭难爬的山坡,这时又起了烟雾,还没爬到半山腰,一行人已开始咳嗽冒汗起来。
越往山上走,空气里的燥热越盛,一行人脱了穿在外面的罩衣,将口鼻都捂了起来,不让烟雾进肺里,熏得难受。
林亮又往山里喊了几声,还是不见丁老头的回应,连之前呆在这儿的伙计也没有听见有回应的,心里更加慌乱了起来。
一行人又往上走了一段时间,隐约能看见浓烟起来的地方,一窜窜往上升的火光,在空气里烧的劈里啪啦作响。
林亮原以为总会有些办法,可这已蔓延了几片茶地的火势,还是让人泄了气,腿软了起来,再看后面的伙计,一个个像见了鬼一样,离得远远的,生怕被抓去做什么事。
虽说人与野兽不同,见了火就跑,可这火势也不会有几个人想留下来。一阵风浪把浓烟吹往众人所在的方向,更让人觉得倒霉,被挑了上来受这种苦。
可是林亮没有停下来,后面跟着的人也不敢停下来,一行人像是清早赶路的行人,静默的走向要去的地方。
终于有年轻一些的沉不住气了,往前跑了两步,到林亮的跟前,颇小声的说道,“亮哥,这火势我们几人没办法的,这天干物燥的,起个山火也不稀奇,等到那一团都烧完了,它自会停的,我们到时候再来。”
明明是正中心意的话,林亮这时却摇摆了起来,说它是山火也许能糊弄过去,抓不到童春生也无所谓,可这山火会坏了多少茶树桩,会不会让那个衣食无忧的人从神坛掉下来,从此过上流离失所的日子。
也许不会,瘦死的骆驼总归比马大,他也许只是衣食再节俭些,张扬的性子再收敛些,总会好好过余下的一生,哪怕家里穷到连伙计小厮也养不起了。
可···,可丁老头还没找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