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驰的身体蓦然僵硬,黑暗中,他不可思议的凝望着面前的女人。
你说什么?
司徒雅低垂着额头,双手死死的抓着身下的被褥,一字一句的重复:我说,我们离婚吧。
他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失控的吼道:为什么?
司徒雅的眼泪落了下来,她颤抖地说:没有为什么,就是有点累了,不想在过这样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生活?
她沉默不语,即使到了如此绝境,那一句话也依然说不出口。
上官驰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一件件穿到身上,然后,他走到落地窗前,点燃了一根烟,倾听着远处大海咆哮的声音。
这样的沉默僵持了很长时间,他一直背对着她,而她,则一直伫在黑暗中默默流泪。
嚓一声,关闭的吊灯打开了,屋内瞬间明亮,亮的有点让人无法适应。
是因为无法生育吗?
上官驰一句云淡风轻的话,惊得司徒雅目瞪口呆,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就像上官驰不敢相信,她会在如此美好的夜晚,提出离婚一样。
你是怎么知道的?
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后,司徒雅颤抖的询问。
上官驰猛吸了一口烟,却没有烟雾吐出来,他把那又苦又闷的烟雾吞进了肚子里。
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在你去美国的那天夜里。
司徒雅的眼泪突然像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的往下崩落,她拼命的捂着唇,却依然压抑不住震惊的哭声。
那天晚上,你不在我身边,我很想你,我去了你的小密室,躺在你的床上,无意中看到了你压在枕下的体检单,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很痛,想到你离开之前的异常,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在你微笑的表面下,竟然隐藏着如此沉重的苦衷……
司徒雅哭得更凶了,终于明白在美国的那一天,上官驰为什么会半夜打电话给她,她又为什么会觉得他怪怪的。
所以,说不喜欢孩子是因为已经看了体检单,为了安慰我才说的吗?
上官驰又狠吸了一口烟,点头承认:恩。
司徒雅再也控制不住了,她哇一声大哭:为什么?为什么已经知道了,却不问我?为什么明明喜欢孩子,却要因为顾虑我的感受而隐藏你做父亲的渴望?
她的心好痛好痛,她的身体剧烈颤抖,她的血液逆向流动,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她唯一的感受,就是心疼那个,一直心疼她的男人。
上官驰掐灭了手中的烟头,缓缓走向她,伸出他有力的双臂,从身后紧紧的圈住司徒雅:因为,我爱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孩子固然重要,可是你比孩子更重要,我可以没有孩子,但是我绝对,不能没有你……
一句,不能没有你,让司徒雅哭得愁肠寸断,爱情,永远像一朵盛开在沙漠里的沙漠玫瑰,外表娇艳动人,内里却是毒气横生,你欣赏它的时候,你会觉得很幸福,可你触碰它的时候,它又会毫不犹豫的让你痛,也许避免痛的唯一方式就是不去触碰它,可是,没有爱情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没有爱情的人生,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
驰,我很害怕,我害怕将来有一天,你对我的爱从瀑布变成溪流,到那时,我该怎么办?
永远都不可能有那一天,所以,不要再说出离婚这样的傻话,不安的想法,会惹来不安的未来,不想有一个不安的未来,就一定不能再胡思乱想,知道吗?
可我不能给你生孩子怎么办?你是家里的一脉单传,你庞大的家业总要有一个人来继承……
从来,鱼和熊掌都不可兼得,那些能生很多孩子的家庭,他们之间不会有我们这样浓厚的感情,因此我不会拥有别人得不到的爱情,却还奢望儿女成群,没有孩子真的没有关系,不是为了安慰你,而是从一开始,就有这样的念头。
上官驰情深意重的话令司徒雅非常感动,可是她却没有混淆在这种温馨的感动里,而遗忘现实的残酷,她流着泪说:驰,你不要对我这样好,你越是对我这样,我越是对你心存负疚感,你接纳我,体现的是你的无私,可我答应你,体现的就是我的自私,我不能因为想要抓住这份感情,而不去顾虑我身边人的感受,我们不能把我们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谁痛苦了?唐萱吗?
你父母,难道你没有想过,他们是否也能接受一个不能替他们传宗接代的女人?
上官驰叹口气,放慢语气:孩子的事你真的不要想那么多,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一两年内我们真的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那就领养一个。
领养……
司徒雅的心咯噔一声:那样也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不管是亲生抑或是领养,只要我们真心待他,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司徒雅低下头,然后,她哭了。
上官驰心疼的抱住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哽咽着说:小雅,就这样吧,到此为止,以后,再也不要对我有秘密,不管有什么样的困难,我们都要一起面对,也不要再对我,轻易的说出离婚两个字,说出那两个字,比你拿一把刀往我胸口上捅两刀还要疼。
好,我再也不说了……
就算是石头做的心,也会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时候,更何况司徒雅的心,从来都是肉做的。
好了,不哭了,我肚子饿了。
上官驰伸手温柔的替她擦拭掉眼角的泪痕,轻叹一声,调侃道:哎,以前觉得找老婆一定要找听话的,现在看来,找老婆还是要找不会哭的,这样,也不会整天因为看到她的眼泪而觉得揪心了。
司徒雅扑哧一声破涕为笑,她鼻音重重的说:我们去吃面吧。
两人手牵手来到客厅,桌上的两碗番茄蛋面早已经凉透了,被汤水浸泡了许久,面条一根根膨胀的腰圆肚肥,上官驰笑着问:这就是你特地为我一个人做的好吃的?
司徒雅有些不好意思,端起面条说:我去给你重煮。
不用了。
上官驰夺过她的面条:肚子快饿扁了,凑合着吃吧。
说着,他便拉把凳子坐下来,用筷子挑起一团糊在一起的面条送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果然饿肚子的时候吃什么都香,比那些山珍海味啊,鲍鱼鱼翅啊,要美味得多了。
司徒雅无奈的苦笑笑,便也坐了下来,陪着他一起吃糊掉的面条。
驰,其实不好吃的话你可以不必勉强,即使只是一顿晚餐,也不能随便凑合,凑合是一种心态,一但养成就会成为习惯,它会给你的生活带来很多不便。
上官驰怔了怔,心知司徒雅是意有所指,他咧嘴一笑:不会啊,我只是在吃的方面有时候会凑合一下,在其它方面,是绝对不会凑合的,尤其在女人方面。
那你之前结那么多次婚,难道不是凑合吗?
那时候是凑合,只是后来,想凑合也凑合不了了。
为什么?
因为有一个女人,非常强势的告诉我,她会成为我婚姻的终结者,当时不以为然,甚至嘲笑她自以为是,可现在看来,我是确确实实栽在她手里了。
司徒雅嘴角弯了弯,冰冷的心里划过一丝暖流,如果要在这个时候问她,幸福是什么?她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幸福就是,在四月里的夜晚,与心爱的人一起吃着食不下咽的番茄蛋面。
江佑南与林爱的婚期最终确定在四月十五号这天,确定这一天的时候,只有三个人知道,谭雪云,司徒雅,江坤。
谭雪云眼看着儿子似乎动了真格,不禁心急如焚,她硬着头皮拨通了江坤的电话,两个离婚多年的人终于在一家咖啡厅见了面。
有十几年了,整整十几年没有见过面的夫妻两个人,在短暂的打量对方后,拉开了彼此之间唯一可以谈论的话题。
儿子要结婚的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
祝福他。
你……
谭雪云没想到江坤竟然会说出这样与她背驰而道的话,不禁生气的训斥:你不觉得这样对他很不负责任吗?
江坤冷笑道:比起八岁就抛弃他的你来说,独自把他抚养了二十几年的我,又什么不负责任的?
谭雪云自知理亏,局促的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一口:不管怎样,我希望你可以阻止他。
理由?我为什么要阻止他?
他根本不爱那个女孩子,他喜欢的是另外一个女人。
那是谁把他逼的要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江坤目光犀利的瞪向她:不要以外我公务繁忙,就不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你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母亲,如果儿子过的不幸福,那完全是你的责任。
我没有错,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他幸福。
谭雪云失控的吼道。
呵,江坤嘲讽的笑笑:真的是为了儿子幸福,还是为了你自己的那口怨气,你比谁都清楚,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儿子幸福,可是现在结果呢?是你亲手把他逼上了一条不幸福的道路。
江坤!
谭雪云脸色苍白:我们十几年没见,你就非要一见面就跟我吵吗?
我没有跟你吵,我现在只是在说事实而已,谭雪云,其实你根本不该回来的,佑南幸福与否,在你当初选择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权利过问了。
江坤说完这句话,便起身决然的离去,谭雪云捏着咖啡杯的手不住的颤抖,可是却也没有,掉一滴泪出来。
要知道,狠心,非一朝一夕,会轻易掉泪的女人,是狠不下心抛夫弃子的。
尽管与江坤达不成共识,谭雪云也没有就此放弃,她趁着江坤不在家时,来到了阔别二十年的公寓。
从皮包里摸出一包钥匙,原本并没有报多少希望,可是没想到,那把已经锈迹斑斑的钥匙,却轻而易举的将公寓的门打开了。
她有一瞬时的错愕,很意外过去了这么多年,江坤竟然没有换过门锁,她想进这个家,依然还是可以进来。
家里的摆设几乎和二十年前没什么区别,她上了二楼,来到曾经她们的卧室,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放户口簿的地方。
家具没有变,连放东西的地方也没有变,谭雪云捧着户口簿沉吟片刻,起身匆匆的走了。
没有了户口薄,她倒想看看,这两个人怎么结婚。
婚期迫在眉睫,她必须要拖延住时间,想到一个可以阻止儿子娶林爱的方法。
谭雪云自认为她的阻婚计划第一步已经成功了,孰不知,她其实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输了。
当江佑南领着林爱再次来到她的公寓,把两本红得刺眼的结婚证书摆在她面前时,她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很久后醒来,她躺在卧室的床上,儿子坐在她的床边,她突然歇斯底里的吼道:江佑南!!
江佑南站了起来,明知故问:怎么了?
你……你竟然……没有我的同意,就跟那个讨人厌的女人把证领了,你是想活活的气死我是不是?
江佑南摇摇头,十分无辜的说:真是没想到,妈你会对我的事这么上心,既然这么关心我,当初,为什么要丢下我呢?其实,一直都很想问的。
谭雪云的眼泪出来了:佑南,妈当时也是心情太过郁结,没办法留在这个城市,否则我一定会窒息而亡……
哦,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丢下我不管,心情好的时候就回来对我的人生横加干涉,你以为我是什么?玩具吗?你必须要认清一个现实,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已经过了你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不管的年龄了。
江佑南说完便出了母亲的卧室,对门外站着的林爱说:我们走吧。
她没事了吗?
没事了,已经可以对我大吼大叫,还能有什么事。
谭雪云追了出来,愤怒的说:是假的,那结婚证书一定是假的,你的户口簿在我这里,你怎么领的结婚证?
江佑南没好气的笑笑,拍拍母亲的肩膀:妈,我不是都跟你说了,我是你儿子,我对我的行事作风比谁都了解,你以为我会傻到等你把户口薄拿走的时候才想到去领证吗?这个证早就领了,只是今早听爸说你把户口薄拿走了以后,才送过来给你看看而已。
谭雪云揉揉额头,脑子一阵晕眩差点又昏过去,林爱伸手拉住她,却被她厌恶的甩开:滚开!
行了,我们还是走吧,免得留在这里刺激你昏了醒,醒了又昏。
江佑南拉着林爱的手出了母亲的公寓,关了门,还能听到母亲愤怒的咆哮声,林爱心有余悸,江佑南却是不以为然。
两人并肩往车子停的地方走,林爱双手插在口袋里,头颓废的耷拉着,江佑南随意瞄她一眼,戏谑地问:捡到钱了没有?
啊,林爱立马打起精神,诧异的问:捡什么钱?
看你一直耷拉着脑袋,以为捡到不少钱了呢。
她尴尬的别过头,没好气的笑笑: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她停下步伐,犹豫了一下,诺诺的问:你选择我做为你的结婚对象,不会是因为你母亲讨厌我的缘故吧?
此话怎讲?
你突然决定闪婚,不就是为了报复你妈,而娶一个她不认同的媳妇,不正好是对她最好的打击报复嘛。
你——江佑南手指抵住林爱的额头:想象力有点太丰富了。
她别扭地揉揉被江佑南弹过的额头,悻悻然的说:反正选择我肯定有你利用的价值,不然这等好事会落到我头上?
江佑南看着她转身向前赌气的背影,头一回觉得,其实这丫还挺有意思的。
收到结婚请柬时,司徒雅心里很不是滋味,不是因为少了一个爱慕者,而是因为结婚的对象是林爱,她很怕她将来会过得不幸福。
这什么?
上官驰看着她拿着请柬魂不守舍,疑惑的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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