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的白烟多少驱散了信息素的甜香,林厌漫不经心的抽了一口:“二十三次,从下毒到在交通工具上做手脚,最严重的一次我被人从山坡上推下去,撞到了头,差点没挺过来。”
林厌的后脑有一块小小的疤痕,林溪月在那人睡觉时曾瞥见过,藏在浓黑茂密的发间,平时很难注意。
他吐了口烟:“林家养我二十年,就算一年抵去一命,也还有三次……放心,我从没想过让你还。”说到这时,林厌安抚性的笑笑:“只是少爷啊,我前二十年人生都甘愿被你踩在脚下,已经没有再多的东西,来满足你天真的好奇心了。”
说到这时,他突然想起在他们还都很小的时候,曾也有过那么片刻短暂的温馨时光……只是后来,他被林昇丢进了禁闭室,一关就是两天。
那时候的他什么都不懂,却在先黑暗中学会了恐惧。
当然这也并非是林溪月的错,只是自那时开始,金贵的小少爷便成了林厌眼中最危险不过的存在,他碰不得、惹不得、就连看上一眼都是罪过,只能尽可能远的避开,自然而然疏远开来。
“对不起……呜……对不起……”林溪月哭得一抽一抽的,可林厌看了半天,也不知对方这股悲伤由何而起。
但不难否认的是,小少爷这梨花带雨的模样的确惹人怜惜,他沉默地抽完一根烟,林溪月的眼泪却还没止住,一双眼红的像是兔子,抽抽搭搭的说着对不起。
“……算了,”叹了口气,林厌扯了几张纸巾递过去:“我没恨过你,就连林昇……我也不恨了,自我离开林家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是陌路人……”眼看着对方有接着哭的趋势,他生生打住了顺到嘴边的话:“……不管怎么样,答应你的那三个月,我不会食言。”
人不能太贪心,自林家覆灭的那一刻起,林溪月便没有了任性的权利。
林厌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基本已经是到头了,小少爷越想越是难过,他接过纸巾胡
乱擦着眼泪……这时候门铃响了,林溪月站了起来,逃也似的离开客厅。
他跑的很快,连带掀起一小阵风,留下一室甜蜜的花香。
说来也是奇妙,明明是alpha,林溪月的信息素就如同他本人一般,毫无攻击性可言……林厌乱七八糟的想着,正准备点上第二根烟,门口却突然传来迟纵的声音。
“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他又欺负你了……”看着林溪月通红的双眼和脸上未干的泪痕,迟纵剑眉紧皱,唇角绷紧成一条直线,他二话不说就要往里进:“我去跟他谈谈!”
“不、不是!”林溪月慌忙张将人拦住,“谢谢你来给我送外套……但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情……”
林厌倚在墙边,看着拉拉扯扯的两人:“让他进来。”
林溪月难以置信的回头:“哥!”
“不是要跟我谈谈么?”林厌扯了扯嘴角,眼底不见一丝笑意:“我倒是想知道,除了拿信息素压人,你迟大少爷还有别的本事吗?”
“你!”迟纵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眼看信息素又要控制不住的迸发出来,却又因对方的话而生生忍住。
他长吸一口气:“你为什么要欺负溪月……”
“我给了他住的地方,把他从警察局带回了家。”林厌道:“林少爷,您跟他说说,我怎么就欺负你了?”
林溪月抽了抽鼻子:“哥哥对我很好……是我……我们林家对不起他……”
“若是林家还在,”迟纵咬牙:“你又怎会受这种委屈……”
“若是林家还在,”林厌冷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们两个,不会莫名其妙的听人哭诉,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接受质问……”他说到最后,连手都有些抖,插在裤兜里捏成了拳。“迟纵,你有本事就把他带走,没本事就别他妈在我面前废话,你不是很能耐吗?拿你无敌的信息素控制他啊?怎么?就因为林溪月也是alpha,你制不住了对吗?”
他本来不想发火的。
他本来已经放下了。
但这眼前的一幕幕……桩桩件件,都像极了过去的时候,那时候的迟纵与现在一样爱着林溪月,而自己则因为喜欢上了迟纵这个**,不得不忍耐着对方的幼稚和无理取闹……林溪月从来都是遥不可及的高阁明月,他林厌算个屁啊?最多也是明月照亮的渠沟……是阴暗的、低贱的,肮脏的……不值一提的。
可哪怕是最洁白的云,也有化成雨落入泥里的时候。
现在林溪月什么都不是了,没有了林家,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就像没了根的浮萍,稍有不慎便会被潮流吞噬……所以凭什么啊?凭什么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比他高贵?
——就因为他是迟纵的心上人吗?
呸!
曾经他被感情蒙蔽,做了平生最不理智的一件事情,后来因为那一念之差,他得到了报应……从那时起,林厌便彻底清醒过来,他深刻理解到了他与那群少爷们不是一类人,只有离得远远地,才能真正安全。
而如今已经够远了,六年的时光长河,埋葬了所有难堪与心碎,死心之后他早就不难过了,可在看见那些破碎的回忆被潮水冲刷上岸时,仍能窥见残余的一丝不甘。
林家二十年生活让他学会了如何忍耐,而往后六年,他无需忍耐。
于是他把想说的话统统说了出来,说得迟纵哑口无言,就连那蠢蠢欲动的信息素都熄了火,颤抖着手点上烟,吐出一口,吹散空气中剩余的一点酒气……
朦胧的白雾中,林厌咬着烟嗤笑。
他说:“迟纵,你就是个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