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回答,邋遢道人脚底抹油,一个漂亮身法,抢出柴门之外,扑入寒风之中,好似在逃跑一般。
和尚怒道:“破落道人,打不过就跑!跑得倒是快,有种给贫僧站住!”
身旁真气波动,像水纹一样扩散开去,和尚也作一阵风似的,提起身法追了出去,只留下一屋子瞠目结舌的酒客。
这两个方外之人,本应该虔心在寺庙宫观中侍奉佛祖、道尊,各做一个与世无争的恬淡居士,不应有如此口舌之争。
只是因一言不合,就演变成拳脚相向,打坏了许多东西。而后更是借着锦衣校尉的一句话,正好就坡下驴,跑出门外去,留下一地狼藉,和几个唉声叹气的小厮,没付半文钱的损失费用。
甚至听掌柜的说,那和尚的素面钱和素酒钱,都还没结呢!
这样对比下来,酒馆中的其余俗众,倒显得比这两位,更像是修行之人。在锦衣卫的淫威之下,毕竟都老老实实吃饭,未有争讼。
僧,道,俗,谁高明、谁卑劣?一时恍惚。
周咸扔了一块碎银子给掌柜的,道:“拿去拿去,老夫给这二人擦屁股了。”
掌柜的接了钱,差点不敢相信。回过神来后,自是千恩万谢。
这地面上的差爷,他也见得多了。其中吃饭肯付钱的,却很少;给别人付钱还帮人赔钱的,这位锦衣卫官爷,那可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唯一一个了。
他受宠若惊地当场就要给周咸下跪,被周咸一句臭骂,给骂得乐呵呵地退下了。
周咸嗤笑点评和尚道:“这泼秃驴说不过人家,就大打出手,失了出家人的体统!果然苏东坡学士骂和尚的话没错:不毒不秃,不秃不毒,转毒转秃,转秃转毒。”
夜无眠却另有想法:那道人固然大有机锋,驳斥得人说不出话来,和尚秉持修行、愤而指责,却也不算有错。
至于出手打人,那不过只是佛家的一种让人“破执”的方法罢了。历史上打人的高僧不说数不胜数,至少是大有人在。比如那和尚提到的黄檗希运,又比如德山宣鉴等。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当头棒喝”一词,就源自于佛家开悟弟子时所采用的方法,而且是字面意思,确实是拿棒子打头。
佛不只有慈眉善目,更有金刚怒目,有时亦作狮子吼。
夜无眠儿时跟随那名少林俗家弟子学佛,对此很是熟悉,见怪不怪。
而邋遢道人呢?好像也没错,他为自己辩护的那番话甚是精彩,让人无可挑剔,夜无眠自然也不觉得他有问题。
“其实这一僧一道,只是立场不同罢了,除了打坏东西不赔钱外,哪有什么绝对对错之分?”
“听其二人辩论,我隐隐然有悟道之感;观其二人武功,又有别样感觉,虽然从动静上来说,不过只是顺通境界的动静,可一招一式,浑然天成,好似直接由创始人传授,未曾经历注解家的染指;至于其轻功,更是了不得,以我逆通之境界,全力以赴,恐怕才能将将追得上他二人罢?”
他心中一阵火热,心道:“如此不凡的二人,我何不追上前去看看?说不定能有所野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