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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假脸皮,被张大球贴身戴了不知多少年月,可以说是寸寸都沾染了狗贼的气息,拎在手上,都能闻到一股皮肤汗臭,恶心至极。自己如何能卸下嫌弃之心,从容戴上呢?
呆呆地盯着这假脸皮。夜无眠心中时而惊涛骇浪,时而又平静如山。
窗外渐渐透了一些光进来,秋冬的暖阳总算是懒洋洋地从山窝窝里爬了出来,给黑得几乎要被遗忘的角落以几许希望的光芒。
某一刻,夜无眠啪地一声起身,推开小竹屋的门,走到屋后,借着晨曦,找到了去水塘的小路,在一块小石墩上蹲下,把假脸皮扔进去,唰唰唰,翻来覆去,洗了好多遍。
池子旁边有一些皂角的残渣,这于他来说,更是不可多得的好物,夜无眠物尽其用,一粒也不曾浪费,全部使用了。洗过的假脸皮,确实不再能闻到一丝皮肤汗臭味了。
回到小竹屋中,夜无眠对着镜子,把假脸皮小心翼翼地贴在了自己脸上。严丝缝合,不使其露出什么纰漏来。
这假脸皮,当真可以算是他平生所见过的第一大神奇之物。
一开始,他还以为经过暴力的清洗,脸皮总要褪色一些,或者被水泡得肿些、变形些。
直到戴上,他却差点忍不住,要给自己来一巴掌——只因除了发型,镜子中的自己,几乎与原来的张大球无异了,痦子是痦子,嘴是嘴,甚至连嘴角的一丝皱纹,都完好无缺,没有一丝差异,活生生的张大球再现,惹得他真想再把这贼寇来一巴掌,以发泄自己这一日来,心绪的大起大落。
所幸及时醒悟过来,知道此张大球非彼张大球,打了之后,伤害的只是自己。才免于去挨这一巴掌。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镜子,适应了一下这副面庞,连忙将门关上,抬起张大球的死尸,取下他的头巾,复刻了发型。又忍着恶心,把衣服脱了,和死尸交换了除贴身衣物外的服饰、鞋子。
因张大球胸骨被他一拳打裂,衣服的胸口处已破了,还浸泡满了血,甚是吓人,夜无眠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却也不怕被人问起缘故。
他拿着取下的簪子,对着一身丫鬟罗裙的张大球,疯狂地在这贼寇脸上划着。直到划得血肉模糊,完全不能直视了,才停了下来。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将擦干净的簪子收入怀中,推开门,走出了小竹屋。
此刻若有人来,看到这尸体,也只会当是被掳掠而来的夜无眠,被大当家的给虐杀了。而绝不会想到,这就是张大球本尊。
微风徐来,带下几片落叶,在空中盘旋许久,久久不下,深秋的早晨,清冷寡淡,寡淡得让人想哭。
夜无眠穿着一身胸口带血的衣服,走在山间的小路上,脸上顶着一个痦子,尽力去适应这新的身份。
隋唐之交的一位名叫孔绍安的诗人,曾写过一句诗,此时涌现在眼前,赚足了他的泪点。
“早秋惊落叶,飘零似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