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无法使用内功,无异于弓无法搭箭,只能拿着弓去硬怼。这种情况下,就只能拼身体力量和强度了。谁块头大,谁拳头粗糙,谁就强。柔弱似夜无眠者,几无胜算。
夜无眠尝试让自己平静下来。
随着船的重新行驶,他不再继续用内力去强行冲穴解禁。
他偷偷看向张大球,这贼寇目光猥琐,嘴角挂涎,一副忍耐不住的模样。
但兴许是受前番言语的影响,不再动手动脚,反而是刻意装出一种乡绅的感觉来,一个不急于一时的乡绅。
这样一来,倒是暂时护了洛湘竹的周全,也为他争取了解决危机的时间。
《心经》滋养他经脉多年,也滋养他心境多年。当此危机时刻,终归是有些作用。
他本来焦虑慌乱的心,经由江风吹拂,终于渐渐归于平和。
所谓“人至急则无智”,气定神闲不仅能温养人的气度,还能培育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他心中盘算道:“飞天蛤蟆赖聪之名,我此前未听过,他手中的这一只绝脉神针,我却是有所耳闻。
用之穿入琵琶骨,就能钳制住一两个穴位,使其深深闭合,不得通内力。今日一见,果然阴险歹毒,也十分奏效。
……在我这里,被刺闭住的,是肩井穴。我的肩井穴一闭,气道就被生生扼住了。”
方才他已试过两次。肩井穴闭得几乎严丝缝合,绝无投机取巧、侥幸泄出一两丝内力的可行性。
如果继续强行冲撞,也许会对穴位、经脉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严重的话,甚至有性命之虞。
“这可如何是好!”他不着痕迹地幽幽叹了口气,拍了拍船栏。
这时,船将靠岸,江上风力转盛,将船往下游江心吹了几丈,离岸却远了。
张大球怒目瞪着冻得直哆嗦的艄公,大声喝道:“你没吃饭吗?耽误了老子的好事,老子结果了你们!”
艄公先前被张大球踢落水中,好不容易才挣扎爬起,一身水还未来得及抖干,又冻又饿,没有多少力气。
被张大球如此催促,也无可奈何,只能咬牙抖擞精神,督促其他伙计奋力荡桨。
船体迎着风,吃力行驶,速度甚慢。
夜无眠忽然福至心灵:“船逆风慢,顺风才快。速度可以快,也可以慢,这取决于行驶的方向。我的经脉宛如一条河道,现在河道被阻住,顺流流不过,何不尝试逆行?”
譬如河上拦了一个大坝,下游的鱼很难跃过大坝,游向上游。但上游的鱼,却几乎不会受大坝的影响,能够顺利游下。
受陷于绝脉神针,顺行经脉,气行肩井穴就无法行通,肩井穴就是这个大坝。
顺行无法过肩井穴,或许换个行气的方向,情形就会完全不同。
只是,内力逆行,是一种较高的武学境界。
用“能否内力逆行”作为一个标准,来筛选江湖人士,恐怕九成九的江湖人士,都要被淘汰掉。
百中侥幸有一,才可以既顺流、又逆流其内力无阻。
“我此前从未试过内力逆行,今日突然逆行,恐怕颇为凶险,甚至九死一生。但当此危机时刻,若不试行此法、坐以待毙,则更是九死无生。”夜无眠心中想道。
张大球听信了他的建议,今夜要先与他洞房。
若他内力始终无法畅行一周天,不能恢复武力,待张大球发现他的男儿身之时,他仍无抵抗之力,就是他人头落地之时。
届时,他自己死倒不足惜,小姐的悲惨寥落,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船终于靠岸,众人一一登陆。
夜无眠被巨汉石矛挟制,史大猛提起洛湘竹,艄公等人牵着红髯老马,从船上走下。
岸边是一处松树林,时值深秋,松树常青,却也有部分枝桠脱落光秃。
早有埋伏在此的喽啰前来接应,牵了几匹马来,供几个匪首骑乘。
夜无眠突然道:“张大王,请成全我与主人,仍骑我自家的红髯老马。”
张大球自忖两个美人已是他囊中之物,夜无眠被封住了关键穴位,无法使用内力,老马脚力又慢,绝难逃走,这点小请求,自是不在话下。
便十分大度地一摆手,大显其宽容道:“准了!”
夜无眠指着赖聪道:“奴家现在内力受阻,上马艰难;我主人又身娇体弱,因此恳请大王恩准,让我二人踩在此人肩上上马。”
赖聪怒道:“你已砍断我一臂,我还怎么让你踩肩?”
夜无眠淡淡道:“你只是断了左臂,右臂及右肩还好着。”
赖聪正想再说,张大球不悦道:“赖聪,若非你用神针刺他,他现在何须踩你的肩?你便让她们踩踩肩膀噻,让她消消气。反正她俩也不重。”
夜无眠笑道:“大王说的极是。你只是断了一条手,我损失的可是经脉暂时无法运行啊!”
赖聪辩无可辩,为之气结。张大球不仅不帮自己说话,反而已将自己视为外人。没想到忙前忙后献殷勤的是自己,取辱的也是自己。
眼中怨恨的光芒闪烁不已,脑中已自动编写了无数个恶毒的剧本,用来对付夜无眠。
夜无眠丝毫不睬这眼色。脚踩在这无赖的右肩上,脚滑了两下,踢了赖聪的脖子一脚,听着闷哼声,心中有种小小的报复快感。
牵起洛湘竹,示意她也踩肩上马。赖聪阴毒的目光看了过来,正要扭开肩膀,不让洛湘竹踩。夜无眠适时用脚拦住,笑道:“四当家,哪里去?张大王的话,你也敢不听?”
赖聪气得发抖,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重新将肩膀搭在马下。
夜、洛二人都上了马。夜无眠抱着洛湘竹,驭着马,跟在众匪首的马后,似乎是无言地听从命运的驱使,望松林穿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