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料理服的护士正在铺边忙碌,当我脑海里闪过“尸体”二字时,我悲从中来,不能自已!
当年那个青春活力,漂亮快乐的少女,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她的身子开始冷却变硬,她的体温开始消散,连同她生前的一切美好或者不美好的记忆。
一个护士发现了我,回头朝我说:“别进来!”
我顿住脚步,流着泪远远地看着两名护士在铺边忙碌,我看见她们正在一样样把青儿身上的医疗器械管子和针头拔掉,我看见她们在给青儿擦拭身子,我看见她们帮青儿穿上了阿姨从街上寿衣店定制的寿衣,我无法自已,痛哭了起来。
曦儿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她没有说话,她也在默默流泪。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护士从病边走了过来,一个护士还在里头往青儿嘴里填塞什么东西。
“好了,你们可以进去见她最后一面了,”她说,“待会我们会把病人送到太平间,明早殡仪馆会派车过来把人送到火葬场。”
我和曦儿互相搀扶着朝病房慢慢走过去。
青儿端端正正地仰卧在病铺上,双目紧闭,尽管死得十分痛苦,但她的面部神态却很安宁。
我双腿一软,跪倒在病铺边,双手紧紧握住她的一只手,她的手已经冰凉,死神已经完全占有了她。
我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抚摸她的额头,她的鼻子,她的嘴唇,一切都很冰冷。
“青儿,青儿……”我哭声道,“别怕,青儿,别怕……”
“青儿,你走好,一路走好……”我哭声道,“天堂比这里好,那里没有疾病,没有痛苦,没有输液器没有氧气罩,也没有针头……”
没有无可奈何的离别,没有身不由己的离别!
我发现青儿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了,我抬头怒视着铺边的护士。
“她的结婚戒指呢?……”我冲她叫道。
那护士大概被我吓到了:“我、我没看到……”
“你怎么会没看到呢?我老婆一直戴在手上的,你怎么会没看到呢?啊?”我冲护士叫道。
护士说:“我真没看到,我们料理的时候没发现有戒指……”
曦儿赶紧走上前抱住我说:“阳阳,不怪她们,我晚上就发现这个事情了,青儿晚上就没戴那个结婚戒指……”
“那戒指呢?我老婆的结婚戒指呢?”我扭头盯着曦儿叫道。
曦儿大概没见过我这种样子,没见过我这种像是发了疯的样子!
她怯懦地看着我,摇着头说:“我、我也没不知道……当时医生不让青儿说话,我没问……”
我发疯似地扑到铺头桌上,拉开抽屉翻找着,抽屉里没有,我又拉开柜子,柜子里也没有,我又像个神经病一样趴到铺底下去找,也没有!
然后我瘫坐在地上,又突然跪坐起来,再次紧紧握住青儿的手!
“老婆,老婆……我们的结婚戒指呢?”我看着青儿流着泪问。
青儿不理我,她不理我了,她再也不会回应我了。
我又凑近一些,我的脸都快贴到青儿的脸上了。
“老婆,别跟我玩捉迷藏……”我温柔地道,“你把我们的结婚戒指藏哪了?老婆。啊?老婆……”
青儿不回答我,我意识到青儿已经死了,于是我趴在她身上嚎啕大哭。
哭了一会儿,我又跪坐起来,拉住青儿的手。
“青儿,老婆,我的好老婆……”我哭声道,“你好好的,好好的去吧。人总有一死,这是一个轮回,我们总有一天会重聚,我们总有一天会转世投胎,到那时候,我们在相遇,我们再相爱,我们再白头偕老……”
我一遍遍地抚摸着青儿冰凉的脸,青儿双眼、双唇始终紧闭着,她永远也不会答应我了,她永远也不会朝我笑了。
回答我的,只是窗外的雨声,雨好像越下越大了,噼噼啪啪地拍打着窗户玻璃。
但,我相信青儿一定会听见我说的话,我相信她一定会听见的。
太平间来人了,一个老头,他和一个医生一起把青儿搬到一辆推车上去了,然后推走了。
我知道这是生离死别,过了今晚,我们彼此再也不会相见,我紧紧抓住推车不肯松手!
曦儿从身后紧紧抱住我,把脸贴在我背上,大哭!
“阳阳,放手吧,放手吧……”曦儿哽咽着说,“青儿走了,她真地走了……别为难自己,别为难自己,青儿一定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一定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我松开了推车,那老头和年轻医生推着车走了,我泪眼模糊地看着那推车到了电梯间,然后进了电梯。
我突然叫了一声“不”,甩开了曦儿,拔腿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