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顾阳,你走吧!”她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就算我求你了好么?你走吧!走吧!就算我求你了好么?”
我眼巴巴地看着她,嘴唇嗡动了两下,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吧,”我望着她抖颤的背脊和双肩道,“我走,我现在就走,你别不高兴,你回病房休息去好么?”
柳青背对着我低着头嘤嘤嘤地啜泣。
我看着她,抬脚走了过去。
“别!别过来呀!”她叫了起来。
我猛地顿住脚步,慌忙摆手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是准备离开的……”
“走吧!走吧!赶快走吧!求你了,求你了……”她低着头,啜泣着喃喃地说。
唉!看到柳青现在这个样子,我真地好心痛!
在我走过她身边时,她转过身子面朝廊道的墙壁,不放心似地说:“走吧!别过来!走吧!”
我一直走了过去,我的喉咙里堵了一块海绵,堵得我难受!
我边走边回头,柳青始终不让看见她的脸,当我走到电梯间时,她的身子已经完全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只拿她那消瘦的背脊朝着我。
我叹了一口气,抬腿走进电梯里。
下到住院部楼下的大厅,我并未离开,走到大厅门口,抖着手腕摸出一支烟点上用力吸着。
我悲痛得感觉到柳青一定是得了什么重病了,而不再是她的老毛病,贫血,她一定是得了什么重病了!
我的出现太突然了,完全出乎了她的想象,所以她才感到惊慌失措,情绪变得非常激动。
哪个女孩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坦然面对她曾经抛弃过的男友呢?
我的直觉告诉我,柳青过得并不幸福,恰恰相反,她病痛缠身,生活在一种灰暗的不幸的日子里。
我心里很清楚她并非不想见我,她只是一时无法面对我,她不再是以前个浑身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少女了,她不再是以前那个爱笑爱闹充满了生活热情的少女了。
如今她身体枯槁,面色晦暗,整个精神憔悴不堪,不难看出被病痛折磨的时间不止一天两天了。
她的眼睛不再是暗夜里闪烁的星辰,她的腮颊也不再是白嫩透着浅浅红晕了,不再像唐诗里的“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她的胳膊,她的腿,她的脖子,这些地方都瘦削了下去,皮肤干燥,也不再有什么弹性。
曾经她穿着吊带睡裙在房间里轻盈地跑来跑去的,她莹润的肌肤在日光或者灯光下闪耀着自然的光泽。曾经每次看见她裸露出来的肩膀和胳膊,我总会联想到冬天刚从地里拔的水萝卜。
可怜的柳青,在我们分开后的这两年里,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折磨啊?
我的眼睛湿润了。
我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看着灼目的太阳,看着住院部门外那青翠碧绿的一排碗口粗的榆树,看着那些姹紫嫣红的花朵上蜂飞蝶舞的美好画面,看着这浪漫而充满基情的炎炎夏日,我的心就更加悲痛了。
因为原本在这迷人的夏季里奔跑嬉笑的漂亮女孩,此刻只能呆在充满了苦痛与死亡气息的医院,只能行走在充斥着刺鼻的福尔马林液的阴暗的病房走廊里。
吸了一支烟,我转身朝大厅里奔回去,走楼梯上到三层,从楼梯与病房走廊相同的门探头朝里头张望。
柳青已经不在走廊里了,想必已经回病房里吧?
我从门口走了进去,轻手轻脚地沿着廊道朝护士工作站走去。
我一定要知道柳青得了什么病,我一定要把情况了解清楚。
我知道每家医院护士工作站的台子后边的墙壁上均有一个插着写有住院病人相关讯息的的登记卡片之类的地方。
我来到护士工作站,把目光投向台子后边的墙壁,目光在那插着卡片的地方搜索,很快就找到了柳青的名字。
但台子距那墙有一定的距离,而且那卡片上的字体很小,上面有关病人的讯息我看不清楚。
我只好麻烦护士小姐了,其实护士小姐在我进门时就问过我需要什么帮助了。
我请护士小姐那柳青的住院卡给我看看,当然我谎称自己是柳青的哥哥,而且是亲哥哥。
眼前这个护士小姐态度很不错,把那卡片取下来递给我。
我接卡片的手腕微微颤抖着。
我鼓起勇气,把目光移到卡片上写有疾病名称的横线上,只见上面写着“重度贫血”。
看到这四个字后,我心里突然一松,心中叫了一句“老天保佑”。
还好还好,只是贫血,虽然前面的“重度”二字挺吓人的,不过终究只是贫血,不是什么其它怪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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