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很取巧的选择从艺术的角度切入。
他不纯粹研究吐蕃史,而是通过深入研究吐蕃史唐卡艺术风格。
甚至,还根据古代唐卡艺术风格划分为五个历史时期。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比朱家溍先生研究的更加细分且深入。
这也很好理解,因为研究历史是为了研究文物,研究唐卡艺术,而非还原吐蕃历史制度。
同学们对此也非常好奇。
“小师兄,五个历史时期,你都怎么划分的啊?”
他一抛出这个概念,大家自然就会提问。
苏亦给出答案,“其实可以根据历史朝代的更迭来划分。”
说完,他跟同学们互动。
“第一个时期——传入及发展期,同学们知道是哪一个历史阶段吗?”
这种送分题,大家自然不会陌生。
“吐番王朝时期!”
很快,就有同学给出答案。
苏亦笑道,“并没有错,就是吐蕃王朝时期,这一时期属于古代唐卡初始阶段。从松赞干布引入佛教,再经过赤松德赞和赤热巴巾的大力扶持,佛教在吐蕃王朝空前繁荣,唐卡也就是从这个时期开始诞生的。”
“据我所知,大昭寺还保存一些史料,里面记载着松赞干布用其鼻血绘制一副白拉姆女神像,真相如何,同学们未来有机会去大昭寺,可以求证一下。我没有去过大昭寺,就不跟大家细说了。”
有同学问,“那小师兄,这个时期的唐卡,还有保存吗?”
苏亦回答,“据我所知,没有。”
“为什么啊?”同学们大为不解。
苏亦解释,“因为朗达玛灭佛使得藏地佛教遭受到灭顶之灾,自然而然,唐卡也跟其他佛教艺术一样遭受到破坏。如今,几乎荡然无存。”
众人恍然,遗憾不已。
还有同学不甘心问道,“那小师兄,我们想要研究这个时期的唐卡,是不是没有机会了?”
苏亦点头,“差不多,吐蕃时期的唐卡艺术是何种形式何种风格,谁都不知道,已经成为一个历史谜团。然而,真要研究这一时期的唐卡艺术,也不是没有机会跟途径的。如果大家对此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推荐大家到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他的话,再次勾起同学们的好奇心。
“你们猜一猜,应该可以猜对的!”
然后同学们迟疑片刻之后,真的有人猜测了。
“布达拉宫?”
“大昭寺?”
“桑耶寺?”
苏亦问,“还有吗?”
大家摇头。
不是没有,而是不知道。
这玩意太偏门了。
想瞎猜,都憋不出来啊。
苏亦笑,“今天我们上的是什么课?”
“敦煌学!”大家齐声回答。
然后就有同学们反应过来了。
“我去,不会是敦煌吧?”
“哎妈呀,这也太巧了吧。”
苏亦给予肯定的回答,“没有错,就是敦煌。”
“为什么啊?”
苏亦给出解答,“这个跟敦煌的地理位置有关,因为跟藏地相邻,从唐代中期的时候,吐蕃人还曾经占领过敦煌,在此期间,吐蕃人建造了大量的洞窟。嗯,也就是咱们熟悉的敦煌莫高窟。”
“对于敦煌壁画跟绢画,中外学者已经有了不少的研究成果,它为我们认识吐蕃王朝时期的艺术面貌提供了宝贵的实物资料。这些研究成果对于研究吐蕃时期的唐卡艺术具有非常重要参考意义,结合吐蕃佛教史再加上藏地现场的大量吐蕃佛教遗物,就可以对这个时期的唐卡风格做出一些大致的推测。”
苏亦讲完。
教室内,顿时传来同学们的喝彩声。
“小师兄,太厉害了。”
“竟然知道从敦煌壁画跟绢画去研究吐蕃王朝的唐卡艺术,小师兄,太了不起了。”
“不愧是小师兄,这样清新脱俗的角度也可以想到。”
这帮家伙的惊叹是真的惊叹。
因为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苏亦的论文研究内容兜了一圈之后,还能够跟敦煌学扯上关系。
然而,他们的夸奖敷衍是真的敷衍。
翻来覆去,就这么几个词。
苏亦也都听腻了。
这帮家伙连当捧哏都这么不专业。
研究xZ唐卡跟敦煌壁画之间的关系,老早就有学者做研究。
不过这个年代,成果并不多。
苏亦的话,对于同学们来说,完全就是打开一道全新的大门。
两个考古班,几十号人。
未来肯定有从事藏地考古的人。
到时候,深入研究这个领域,苏亦就是是他们的启蒙者。
关于吐蕃时期的唐卡风格,苏亦没有继续深入。
不是不想讲。
而是能讲的并不多。
史料不多,文物没有。
唯一能讲的就是敦煌壁画。
对此,同学们也挺感兴趣的。
“小师兄,你跟我们讲一讲敦煌,讲一讲莫高窟,讲一讲里面的壁画呗。”
苏亦狠心拒绝,“不行,敦煌壁画,马世昌师兄比我更加熟悉,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邀请他给大家做一次专题讨论会,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老马同学在敦煌待了十几年,要论对敦煌壁画的了解,甩他好几条街,苏亦才不献丑呢。
不然好丑。
他顶多查缺补漏,讲一些非敦煌壁画。
“敦煌壁画,同学们未来去敦煌实习的时候,会有机会接触到的。此外,想要研究敦煌艺术还可以通过敦煌绢画入手。因为斯坦因跟伯希和的关系,敦煌绢画大量流散海外,大英博物馆跟吉美博物馆都有收藏。”
“这部分,我之前在跟同学们做敦煌学课堂导学的时候,就曾经讲过敦煌文物海外百年流散史,讲述着咱们国内学者历经千辛万苦把这些资料抄写回来的历史。所以,我就不再赘述了。”
当然,想要研究这个时代唐卡艺术,除了敦煌莫高窟之外,大昭寺跟桑耶寺都是极为重要的历史遗迹。
这些地方,只有亲自到达现场,才能够领略它们的艺术之美。
吐蕃王朝时期的唐卡艺术,苏亦不再展开。
开始进入第二个时期。
“这个时期,我归纳为融合期,也是吐蕃分治时期。”
对此,同学们又有新的疑惑。
“小师兄,吐蕃分治时期?是什么意思?这个时期,不属于吐蕃王朝了吗?”
显然,同学们对吐蕃史确实不太了解。
苏亦解释,“朗达玛死以后,他的两个儿子开始争权,整个王朝分崩离析,我把这个时期称为吐蕃分治时期,也属于唐卡艺术的融合期。”
吐蕃史只是背景介绍,想要研究唐卡历史,还是要从佛教史入手。
因此,苏亦说,“11世纪前后,后**上下两路先后反哺卫藏,使得佛教重新在雪域兴起,接着,印度信徒东来,雪域信徒西行,各**纷纷建立,并与地方政权相互结盟,佛教再度兴盛。随着佛教的全面复兴,唐卡艺术在雪区各地纷纷兴起。”
这段话,太过于跳跃了,以至于同学们都懵圈。
“小师兄,啥是下路**和上路**啊?”
“对啊,小师兄,这个概念我们还没有学到,完全超纲啊。”
“小师兄,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这些后进生的感受,详细点啊。”
苏亦有些无奈。
这些基础的概念,对于眼前这些恢复高考,首批进入北大历史系的天子骄子来说,却是极为陌生的概念。
这就是时代的限制。
没有办法,苏亦只能一一讲述。
“之前咱们主要是讲述吐蕃史,这个阶段,咱们可以从佛教史入手。为了让大家更好的了解论文的历史,我给大家简单的梳理一下**佛教历史,没有问题吧?”
肯定没有问题。
因为这玩意,大家都很陌生,连了解都做不到。
虽然这些东西比较枯燥,吐蕃史料,大家都一知半解,更不要说**佛教史。
看着大家满脸茫然的表情,苏亦笑了。
吐蕃分治时期的历史事件,对于大家来说确实有点偏门,不了解也正常。
……
……
因为这些东西,苏亦前面都讲过,再次提及,就容易理解多了。
“朗达玛灭佛以前,咱们之前已经讲述的够多了,咱们接下来重点讲述后*期。”
兜了一圈,终于把整佛教史给梳理完毕。
时间有限,苏亦也没有讲述的很详细,这部分内容,北大历史系这边还没有开设相关的课程。
至少吐蕃史料,这部分对于同学们来说,也并不是完全陌生的知识点。
因为王永兴先生的敦煌学课堂,都有过相关的讲述。
但是卫藏地区的历史,这部分涉及的就不多了。
边疆史,张光达先生应该有涉及,但都是大一的学生还没有开设相关的课程。
苏亦点到即止,并没有展开。
然后又继续给同学们讲述一些简单的地理概念。
“雪域旧分阿里﹑藏(后)﹑卫(前)﹑和康(一作喀木)四部,一般用卫藏指前后藏,元明译为乌斯藏,清译为卫藏。清人着作中有时也用卫藏概称**四部。”
“安多跟康则分别是两个地区,藏族学者根敦群培则认为“所言‘康’者,系指边地,由吐蕃从卫藏扩张后,称东部地区为边地。”
“这些区域概念,都比较简单,但是它们怎么来的,为什么会如此命名,实话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说到这里,台下又是一阵哄笑。
小师兄,就是这点好,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一点都不藏着掖着,一点都没有偶像包袱。
苏亦也就是仗着自己年纪小,辈分高,才不管这帮老大哥老大姐怎么看待自己的业务水平呢。
再说,他也不是藏学家,有知识盲区,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他的话,也成功引起同学们的兴趣。
比如,台下就有同学问,“小师兄,根敦群培影响力很大吗?为什么你会特意引用对方的话?”
“影响力很大,在人文领域方面,好比鲁迅先生。”
同学们,秒懂,文坛大喷子嘛!
汗,这帮家伙想歪了。
苏亦只好说,“不是你们想的这样,根敦群培的影响力有点类似于鲁迅先生在新文化运动上的思想启蒙,不过他的着作多为藏文,我也看不懂,但他也翻译了不少的书籍,比如曾经跟与罗列赫合作,将藏文史学名着《青史》翻译成英文,这本书同学们有机会可以看一看。”
“嗯,乔治·罗列赫就是俄罗斯着名艺术家尼古拉·罗列赫(Nicholas Roerich )之子。”
“至于尼古拉·罗列赫,他不仅是一个艺术家,还是一个斯坦因,伯希和差不多的探险家,属于最早一批寻找传说中的极乐圣地——香巴拉(香格里拉)的外国探险家之一。”
“不过他跟伯希和跟斯坦因不同,他没掠夺咱们中国的文物,反而,提议签署不侵犯古老文化的国际公约,由他所制定的「罗列赫公约」(Roerich pact)已经有21个国家签署,使得他多次被提名诺贝尔和平奖。”
“也是他将俄国对东方美学和民族学的研究推向顶峰,他在俄国境内大力介绍佛教和儒教,晚年的时候,他在印度生活并且完成了两千多幅油画,其中最为着名的就有《喜马拉雅组画》,听说这些油画都被保存在纽约,具体啥情况,我也不知道。”
“反正他儿子之所以成为有名的藏学家跟他的影响有极大的关系。”
“他当年寻找乡巴佬的探险之旅,也被他用绘画跟文字的方式记录下来,出版了不少书籍,比如《香巴拉的辉煌》(Shambhala the Resplendent)、《香巴拉:寻找新时代》(In Search of the New Era)两本书详细记录他跟探险队寻找传说中的香巴拉的具体经历,听说可读性很高。”
苏亦说到这里,有同学好奇问,“小师兄,听说可读性很高是啥意思?”
苏亦说,“意思就是,这两本书,我也没有机会看过。”
现场一阵哄笑。
“那小师兄,你怎么知道这些啊?”
“我是从其他地方的资料看过相关的介绍。”苏亦说。
又有同学问,“小师兄,最后他们找到香巴拉了吗?”
如果是前世,就不会有人这么问了。
因为香格里拉在云南迪庆。
为这,97年的时候,云南这边还组织考察团,为期一年的考察以后,就召开新闻发布会,举世寻觅的世外桃源—香格里拉就在迪庆。
也是因为这改名,让中甸成为举世闻名的香格里拉。
苏亦当年在云大读研,对香格里拉可不陌生。
说着,他又介绍道,“知道大家对香巴拉这个传说之中藏传佛教的圣地充满好奇,早些年,西方就刮起一阵寻找香巴拉的热潮。”
“不过西方探险家之所以对香巴拉的传说充满好奇,除了尼古拉·罗列赫的关系,主要还是因为《消失的地平线》这本书小说。”
听到这里,同学们越发好奇,“小师兄,这书你总该看过了吧?”
苏亦笑,“是的,因为咱们北大的图书馆就有,外文阅览室就有,不过外文阅览室自从开放以来,天天爆满。你们估计也很难有机会看着书。也因为这书的描写,让西方人对充满神秘色彩的香格里拉充满向往。”
“小师兄,你怎么一会香巴拉,一会香格里拉啊?”
苏亦哭笑不得,“香巴拉是藏语音译,香格里拉则是英语音译,这俩都是一个地方。反正关于香格里拉的故事很多,我就不赘述了,毕竟严重跑题了。”
现场又是一阵哄笑。
甚至还有学生好奇,“小师兄,怎么都是外国人写的书,咱们国内就没有香巴拉相关的文学作品吗?”
苏亦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好像是没有。”
然后就有同学问,“那小师兄,你以后会不会写相关的作品啊?”
苏亦笑,“这个可以有,以后我有时间了,就写一部《藏地密码》。”
“哇!”
教室内,众人的反应不要太激烈。
“小师兄,都有啥内容啊?”
“小师兄,是小说吗?还是调查报告?”
“该不会是传记吧?”
听到这里,苏亦哭笑不得,解释说,“写啥传记啊?我连雪区都没去过呢,现在关于藏地的了解都是来自于资料。所以要写的话,肯定是幻想类小说,跟《消失的地平线》差不多的类型。”
“小师兄,没去过雪区也可以写《藏地密码》?”
苏亦笑,“完全可以,《消失的地平线》作者也没去过香巴拉,都是靠资料来加工的,所以内容对于我来说,也并不是限制。”
“不是吧,小师兄,你连内容都想好了吗?”
“这个有什么好奇怪的,小师兄刚才都给出书名了。”
“小师兄,你不会已经偷偷写好了吧?”
苏亦满足他们的好奇心,“还没写,不过你们的话给我了不小的启迪,要写的话就写关于藏地大探险的故事,写我带着你们这帮家伙去藏地探险,最终的目的就是寻找xZ失落的神秘宝藏--帕巴拉神庙,最终上交给国家的故事。”
“哇,小师兄,我要本色出境。”
“小师兄,我,还有我……”
这帮家伙,除了专业上的内容不感兴趣之外,只要涉及到非专业的内容,就一个个都来劲。
他们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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