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啥情况?
她也爱上了梵语文学?
张绣予解释,“我有一个长辈认识金克木先生,前两天他过来北京办事,去拜访金克木先生的时候把我也带上了。所以才认识的金克木先生,有些好奇他的课,今天就过来听听了,没想到竟然碰到小师兄你。”
得,现在苏亦这个小师兄似乎已经出圈了,他不再是历史系的小师兄,已经变成中文系的小师兄,也不知道啥时候会成为北大人人称道小师兄?
真的有一天,自己都变成北大人的“小师兄”,那样才好玩。
人怕出名猪怕壮,现在啥成果都没有的情况下,苏亦还是希望自己的名字不要出圈。
苏亦望向张绣予,“绣予姐,你别调侃我了,直接叫我苏亦吧。”
张绣予笑,“好吧,就苏亦,你呢,怎么突然想过来听金克木先生的课?对梵语文学感兴趣?”
苏亦摇头,“我想学梵语,然后历史系的先生就推荐过来先听金先生的课,至于梵语文学倒没有什么研究,主要还想看懂梵语记载的佛经。”
张绣予恍然。
苏亦是宿白教授的研究生,张绣予是知道的,甚至还知道他研究佛教考古,只是一时之间联想不起来而已,苏亦这一解释,她就啥都明白了。
张绣予说,“那你要努力了,梵语可不好学。”
苏亦说,“我看绣予姐你对梵语也挺感兴趣的,要不要组团一起学习?”
之前周一良先生教授他的学习外语的方法,让他从文学上入手,直接学外语,这样就可以锻炼自己的文献阅读能力。
还提议他可以通过电影去建立语境。
对于前世五花八门的学习外语方法来说,这两个都不算是多深奥的方式。
很多人都这么说。
但不同人说权威性是不一样的,如果一个四级都不过的渣渣跑过来告诉你这样的方式,估计你会嗤之以鼻。
然而,周一良这样的大师都这样说了,那么这样的方式肯定没有错了。
可要论对普通人来说,学习外语的方式肯定不止这两种。
比如,找一个会外语的男朋友或女朋友,谁都知道这是一个好方式,但条件不允许。甚至苏亦还知道一个学习一门新的外语的方式,就是去教别人这门外语。
没有错,就是去当老师教别人,一个半吊子去教一群半吊子。听说,这会促使自己有无限的动力去学习。
不过这个方法,苏亦觉得很是不靠谱。
那么剩下的一个相对来说还算正常的方式,就是组团学习。
也就是后世常见的组个兴趣小组,找一波志同道合地小伙伴一起学习,就跟考研找研友差不多。
好不容易在这里碰到张绣予,他当然不愿意错过,先忽悠再说。
没有想到这姑娘嫣然一笑,却拒绝地很干脆,“我只是对梵语文学感兴趣,对学习梵语,没有那么大的动力。”
得,这干脆利落的劲跟她干脆利落的短发又得一拼。
甚至在她的身上,苏亦都可以看到许婉韵的影子,似乎对一门陌生的语言,这些姑娘都有着天然的抗拒。
或者说她们的野心并不在这里。
在她俩的身上,苏亦是看不到白槿那样迫不及待地向上攀登的野心。
这估计就是北大才女们的底气吧。
不过张绣予是中文系的,她感兴趣的是文学本身而非梵语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合理的。
而,金克木先生在东语系开设的课程就是梵语文学史,而非梵语。
毕竟东语系的全称是东方语言文学系,人家也是要学文学滴。
当燕园的钟声响起来的时候,一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就出现在教室,走上了讲台。
跟这个年代的北大老先生一样,都是一身灰白色的旧式中山装,然后配上黑布鞋,很朴实,不高也不大,还戴了一个黑框老花镜,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然而,就是眼前站在台上的这样一个普通的小老头,却隐含着无比巨大的能量。
被世人称为举世罕见的奇才,靠自学精通梵语、巴利语、印地语、乌尔都语、世界语、拉丁语、英语、法语、德语等多种语言文字。
跟季羡林先生并称东语系的扛把子。
他对外语的掌握,虽然没有陈寅恪先生掌握的杂多,但,也真不少。
梵语就不说了。知道金克木这个名字的人都知道他会梵语。
而拉丁语,还是在傅斯年的建议下学的。他曾经凭借历史学家傅斯年赠送的一本书,掌握了拉丁文。这一切,在他的《忘了的名人》一文中,基本上记录了整个过程。
当年,金克木在湖南大学当教授,去昆明拜访傅斯年,傅斯年就想让他去学希腊语,因为傅斯年觉得国内的学者研究希腊史却不会希腊语,研究什么希腊历史。
于是就建议金克木去学习。
不过金克木还是婉拒了。
因为他觉得按照他的德语基础还不足以通过德文教材去学希腊语。然后这个时候,李济先生突然出现了还给傅斯年带来一堆书,其中就有一本大二学生用的拉丁文教材,傅斯年顺手就把这书递给金克木。
这书就是有英文注解的拉丁文的恺撒着的《高卢战记》。金克木试着匆匆学了后面附的语法概要,就从头读起来,一读就放不下了。一句一句啃下去,越来兴趣越大。据此,他掌握了拉丁文。
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苏亦也只能感慨大佬就是大佬。
至于金克木学习梵语的故事,其实也很传奇。
抗战的时候,他是经过缅甸去的印度,然后就在印度报社当编辑,为了学习梵语,还亲自去拜访诸多大师,用老先生的话来说,你只要亲自去拜访他们了,他们到底有没有货,你一听就知道,所以,他学习梵语的起步比大部分人都要高。
甚至那个时候,他已经学会了印度语。
所以,看着台上这位小老头,拿起一根粉笔就在台上奋笔疾书的时候,苏亦除了羡慕还是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