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酸涩,忙劝慰道:
“殿下莫急,想是驸马一时气狠了,小小姐那边总归有大公子照顾着。”
没等说完,老妇人自己先忍不住哽咽起来。
犹记十几年前,柔嘉太皇太后突患疑症,太医号脉后说,是世上罕有的疑难之病,叫做“血枯症”。
当时在宫里宫外征集了无数方子试验,都药石罔效,结果只熬了半年时间不到,太皇太后便薨了。
柔嘉太皇太后,是长公主的生母。
那一年殿下才十一岁,眼睁睁看着她的母后油尽灯枯。
现如今太医又说,长公主的脉象与昔年太皇太后如出一辙。
崔氏痛惜地望向自己一手奶大的殿下,心口如同扎进了一根冰棱——老天爷这是要摘去她的心肝吗!
为何偏偏是这个病,这是不治之症啊!
宣明珠那双凝睇含情的飞凤眸,此时沉寂得无一丝波澜。
她推开卍字不到头的云纹窗,瞧着圃园中几棵鲜活盛放的晚春桃,声音有些虚渺:
“嬷嬷你看,我说得准不准?如若这还不是金口玉言,便当我白做了这天潢贵胄。”
崔嬷嬷红了眼,正在这时,门口的珠帘被挑起,一道清谡的身影迈步进来。
崔嬷嬷的劝解便没能出口。
男人的身量高挑匀停,此日又穿一件玄青地滚竹纹缂丝襕袍,腰封一丝不苛的束勒出蜂腰窄背,长身立在那里,越发显出一种清隽嶙峋的威仪来。
迎宵等回神见礼,梅鹤庭轻轻点头,谨守礼节止步于纱帐外。
他低头瞧了瞧宣明珠的脸色,“外头的客还等着,殿下何处不适?”
崔嬷嬷一向尊敬驸马爷,此时心中却憋屈着一股无名怒火——如果驸马得知公主得了那要命的病,可还会待她如此不冷不热?
正待开口,宣明珠摇头止了嬷嬷。
她歪在圈椅里换了个慵懒身姿,抬眼看着这张丰神俊朗的脸,凤目幽幽,忽而笑了。
不愧是他,这么喜庆的日子,还是一派雷打不动的淡薄模样。
宣明珠的寝室中,有一张特意寻来的松梅白鹤小炕屏。这个人,其实很像上面的那只云霄鹤,任凭人间烟火盛,头颅也不会低一低,脊背也不肯折一折。
偏生,让她爱极这些年。
宣明珠柔声问:“宝鸦怎么了?”
梅鹤庭顿了顿,道:“无非是顽皮,一点小事。”
“嗯,当娘的做寿辰,女儿反被关进祠堂,也是一点小事。”
梅鹤庭瞧见她似讥似嘲的表情,薄唇抿成一道清冷的线。
“养性自幼起,论迹不论心。宝鸦拿墨汁泼人,你道不当罚?”
大理寺少卿,总有数不尽的道理可讲。
往常宣明珠很喜欢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也爱听那片凉沁沁的嗓音,正因这份儿天然矜贵,他才与旁人皆不同,才配得上“江左第一公子”的称号。
此时默不作声瞧了男人半晌,忽从心底生出一缕倦。
她不想分辨什么,疲惫道:“把宴会散了吧。”
梅鹤庭但觉莫名,不知她又闹什么脾气。
宣明珠自从嫁给他,性情也算温柔顺和,无论理家还是教子,从不逆着他行事使他为难。
是以梅鹤庭一时有些不适,一抹不耐透出眉宇:“殿下,今日登门皆为贵客,是来为你祝寿。酒筵还未过半,作为东道,于情于理都不应失礼于人。”
又一番大道理,将宣明珠已经到嘴边的“我身上不好”,给堵了回去。
那双深黑的眼眸拒人于千里,仿佛无论她此刻说什么,都是在无理取闹搏取他的同情。
她不想如此卑微。
“那就请驸马替我好生招待客人吧。”
宣明珠笑着,蛾眉间的红宝石滴露花钿随之晃动,一刹折射出摄人的明光。“哦,莫忘代我敬成玉一杯酒,她寡居寂寞,一向记挂着你这个好姐夫呢。”
“什么?”此言于梅鹤庭而言无异是腌臜的,他听了,一时未及反应。
待一愣过后,他的脸皮不可置信地涨红。
“胡言乱语,殿下可闹够了没有!”男人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一屋子仆婢面面相觑,崔嬷嬷的心都快疼碎了,“公主,您为何不告诉……您又是何苦啊?”
一片珠帘撞击声恍如玉碎,宣明珠怔怔盯着他离去的方向,心窝似乎搠进一把锋利的刀子,张口,却无言。
是啊,何苦。
成亲七载,并非没有自疑过,他是否根本不喜欢自己,而是她用权势迫了他。
可像梅鹤庭这样骨鲠的人,若果真不喜欢她,何以还年年写下自制的七夕词赠她?
是那“鹤衔珠影璧”,是那“永结鸾俦好”。
他既有回应,她便也信了,这段姻缘不是自己勉强来的。
直至太医诊出她患上不治之症,昭乐长公主才蓦然想明白。
这七年,原是她一厢情愿。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晏闲,开文大吉!
这次是一个禁欲驸马追妻火葬场的故事,搓手手,日更有保证哟!希望小天使们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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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生来便是太子指腹为婚的准太子妃。
她自小养在宫中,生得貌美又乖巧,与太子青梅竹马地长大,全心全意地依赖他,以为这便是她一生的归宿。
直到在自己的及笄宴上
她发现太子心中一直藏着个娇弱白月光
她信赖的哥哥原来是白月光的嫡兄
她做丞相的伯父和最要好的姐妹,都劝她大度
“毕竟那姑娘的父辈为国捐躯,那姑娘是功臣之后……”
连口口声声视她如女儿的皇上和皇后,也笑话她小气:
“你将来是太子妃,她顶多做个侧妃,怎能不识大体?”
哪怕二人同时陷在火场,帝后顾着太子,太子顾着白月光,兄长顾着亲妹,没有人记得房梁倒塌的屋里,还有一个付簪缨。
死里逃生后她终于明白过来,这些她以为最亲的人,接近自己,为的只不过是郡主母亲留给她的富可敌城的财库。
生性柔顺的她第一次叛逆,是孤身站在朝堂之上,掐着颤抖的手背当众提出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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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太子以为她只是闹几天别扭,早晚会回来认错
等来等去,却等到那不可一世的小国舅爷,甘愿低头为小姑娘挽裙拭泥
那一刻太子嫉妒欲狂。
宫殿空出一座,往日的糕点汤水、请安问候通通不再有,帝后开始无所适从。
再然后是兄长、丞相、前朝、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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