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铺上被褥给柳含烟住,自己卷着薄薄一份铺盖远远地睡在墙角——这屋里的所有家具都被她的好儿子卖了,现在连张铺塌都没有,只能这样凑合着住。她偷眼看了小姐半天,看见她并没有抱怨的意思,松了一口气,可心始终悬着,无法落下。
好几次,她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可看柳含烟脸上露出了疲惫之色,闭眼睡了,终于是没敢出声。
柳含烟现在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觉也很大,又着实累了一天,眼一闭,没多会儿就睡了。
…………
家里这么多人,昨晚那两桶水,基本一顿饭就吃光了,只得再去提,可添墨还要去找牙婆过来,牙婆在县里,路途也不近,先去挑一趟水再回来就实在太晚了,然后柳含章便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哥哥辛苦一趟,盯着王二再去提一趟水如何?”
柳含烟柔柔地问他。
麻蛋,十里路,五公里,来回十公里,越野障碍赛。柳含章狠狠咽了咽口水,最后梗着脖子说:“行,怎么不行,我去。”
大老爷们儿,在老妹儿面前,能说不行吗?老妹儿说你行,说行就行不行也行;老妹儿说你不行……那你还混个什么劲!
他认认真真看了看王二,嗯,决定就是你了!我这十公里越野赛上的快乐源泉!是你的苦逼,构成了我前行的动力!奥利给!
等这俩人晃晃悠悠回来了,牙婆早就到了。柳含烟的丫头已经挑好了,小丫头头发黄黄的,人也瘦,骨架子看着却不小,眼神发直,不大机灵的样子,是个闷声干活的。
轮到柳含章挑小厮的时候,他兴奋了起来,我的老天鹅,小爷也要过上使奴唤婢的腐朽生活了吗?结果他两只手刚摆出苍蝇搓手的手势,就听见老妹儿衣袖掩面轻咳了一声。
柳含章仿佛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瞬间把即将搓在一起的双手自然交叠放在了身前,又自然过渡到了体侧,站得跟军姿差不多之后,才慢条斯理打量起这几个半大小子来。这一看,嗨,咋这么惨。
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一个个看着像八九岁,面黄肌瘦不说,头上毛还炸着,脸上勉强擦了个干净,就露出了两坨高原红,得亏是夏天,要是冬天,这一个个的大鼻涕还不得直接耷拉到地上。
他们家预算有限,牙婆领来的就都是这种水平的“货”了。
柳含章看着这些男孩的眼睛,躲躲闪闪的,不行,愣模愣眼的,不行。只有一个小男孩,目光低垂,但眼神清亮,温和中透出一股恭顺,他便决定,就这个了。不过他还长了个心眼,偷偷瞄了老妹儿一眼,眼看着老妹儿冲他微微点头,才点了这孩子的名。
柳含烟掏出一只十两的银锭子,又拎出两吊钱,交给牙婆,又签了文书。牙婆抬腿要走,柳含烟却将人叫住,指了指奶妈,又指了指王二:“这两个,你且估个价吧。”
奶妈闻听此言,声音立时变了调:“小姐,你吃我的奶长大,现在,居然就这样要将我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