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立冬时节了,院子里的柳树枝丫上压满了雪,随着凛冽的冬风,摇晃着身子,树上的雪也纷纷扬扬的飘洒而下。抚筠领着一众丫鬟婆子缓步走到门前,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后,抬手轻轻推门而入,丫鬟婆子皆端着盆舆热水,进屋后各自敛眉站在一旁。屋内烧着地龙,教人暖和,“姑娘可醒了?”抚筠浅声问道,抚芸掀开帘子看了看,“姑娘醒了有一炷香了。”抚芸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丫鬟立马上前将门给关上,抚筠点点头,带着丫鬟进入里屋,抚芸放下帘子,站在一旁,抚筠接过丫鬟手中的盆舆放与一旁的雕花面架上,又接过备好的柳枝与清水放一旁,而后静静与抚芸站在一旁。
里屋,一众丫鬟围绕在梳妆桌前,桌前坐着一名穿着亵衣的少女,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抚意笑眯眯的问道:“姑娘,今日天儿冷,穿这件白玉海棠裙如何?”顿了顿又接着道:“再披一件海棠花样披风,梳一头垂髫分肖髻,佩海棠朱玉钗,再戴两粒红玉耳坠,姑娘往那儿一站,啧啧,可谓是羡煞旁人。”抚意摇头晃脑着,绘声绘色的在少女的耳旁说着,那少女竟也不觉聒噪,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继续闭着眼任抚意絮叨,抚参轻轻拍了拍抚意的脑袋,用眼神示意,只见小丫头眨巴眨巴眼,颇有些委屈道:“姑娘,抚参姐姐又拍我脑袋,我又长不高了。”岂料那少女睁开眼认真道:“参姐姐休要这般,我与小抚意皆个子小,娘亲道若是拍脑袋是真的不能长高了。”抚意与抚参都是明氏替钟京阮新添的丫鬟,年纪都比钟京阮大些,想来也是会照顾人。再看这少女,约摸十四岁左右,贵气逼人,一张鹅蛋脸,未施粉黛,弯弯细细的柳眉,小巧精致的鼻头,绯色的樱唇轻轻的抿着,一双清澈的杏眼眨巴,抚参见此,温和的笑道:“姑娘说得是。”眼神却轻飘飘的瞄了抚意一眼,小丫头一壁替少女梳着发髻,一壁可怜兮兮的望着抚芸,见抚芸笑着走过来道:“盛京今儿个可是罕见的大雪,姑娘可得紧着身子,莫要贪了凉。”含笑递过来一杯暖茶,钟京阮伸出白玉纤细的手接过,甜甜的道了声谢,抚芸应了一声站到一旁。“好啦。”抚意将红玉耳坠戴好,“姑娘看着可还满意?”少女对着铜镜看了看,软着嗓子道:“小抚意向来手巧,我自是满意。”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抚意笑眯了眼,钟京阮起身,抚芸拿出白玉海棠裙,与抚参一同替少女穿上,一炷香后,少女将柳枝咬碎,在口中含一会,再将细碎的柳枝吐出,喝一口清水,在口中来回过,又吐在一旁的盆舆里,接过抚芸递过来的脸巾,少女轻轻的擦拭着,又交回抚芸,再过一遍水,又仔细擦一遍,抚参笑着拿来一个银鎏金花莲纹瓷瓶,少女张大眼好奇的看着她“参姐姐,这是何物?”一旁的抚筠也搭腔道:“这是何物?好生漂亮啊!”“这是夫人昨晚命人拿来的,是宝香斋新出的香膏,名秋蕴膏,涂上能使面容更加白净细致。”抚参温声细细道来,“夫人差人拿了一箱,里面有宝香斋特地为姑娘做的香膏胭脂水粉,每月都会送来,并嘱咐姑娘每月都要用着。”钟京阮惊喜的将瓷瓶接过,打开盖子闻了闻,点点头脆生生道:“果真是宝香斋所出,味道甜而不腻,那听娘亲的,今儿个开始用吧。”说完将瓷瓶拿给抚参,又嘟囔道:“为何开始做这般?”抚参打开盖子,点了些香膏,细细的涂抹在少女稚嫩的面容上,抚芸在一旁说道:“如今姑娘离及笄还有一年,夫人说姑娘年纪渐长,得跟大姑娘一样每日涂抹香膏、保养身子。”见她不语,抚芸又道:“夫人差人送过来的箱子里,有用桃花及丁香制成的澡豆、有桃花膏和一些涂抹身子的香膏。”钟京阮点点头,此时抚参已经将秋蕴膏涂上,少女本就白嫩的皮肤更加娇嫩白净,抚参取过桃花香粉,轻轻的敷了一层在少女面容上,白净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气色,桃花香粉名桃漪粉,在素粉中加了桃花,细细研磨,涂上使人面若桃花,在宝香斋十分抢手,抚参又拿起胭脂盒,将胭脂点在少女眼下及脸颊,手执一支螺子黛,在眉毛处轻轻描了一根弯弯细细的柳叶眉,又拿起口脂,点在唇上。然后看了看,轻声询问道:“姑娘,你看怎么样?”钟京阮左看看右看看,笑着道:“自是满意。”抚参笑笑,放下胭脂站在一旁。抚筠上前温声道:“姑娘现在可是要用早点?”钟京阮点点头:“今儿个是何?”抚筠给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听她这话忙答道:“今儿个小厨房备的是莲子粥、糯米圆子、杏仁酥。”钟京阮颔首,不再说话。
用完早点,钟京阮整整衣袖,准备去前院,不料抚芸说道:“今儿个夫人说过姑娘不用去请安了。”见钟京阮疑惑的看向自己,抚芸又接着道:“不仅是夫人那儿,老夫人那儿姑娘也不用去了,因着今儿个大雪,府中各院都在各院呆着,这么冷的天若是受了寒可划不来,左右又无事,所以这老夫人便如此给夫人说的。”钟京阮听罢愣了愣,又道:“那便如此吧,小抚意去将我前日那史记拿来,今儿个闲来无事便看书罢。”抚意机灵的应下,转身拿书去了。
雪停了,阳光透过窗纱落在屋里,因还烧着地龙,屋里还是暖烘烘的一片,少女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仔细看着,阳光落在她的发丝上,恬静而美好。
“姑娘每到冬日便会倦怠,这可如何是好。”抚芸在一旁忧心道。抚意嘟着嘴接话道:“冬日本就是如此,莫说是姑娘,便是我也常常感到倦怠。”抚参抬手轻轻拍了拍抚意的脑袋:“休得胡说。”抚筠看着她们,笑着低声道:“冬日的确向来如此,只是姑娘比旁人敏感些,才会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