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生把药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犹豫了下,说道:“昨天,我们真是在这附近吃饭,然后穆熠胃疼,所以来这边......”
“嗯,然后呢?”陶绮芮抱着胳膊,冷冷的看着她。林晏生顿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低下头,有点后悔自己来这里的决定。
“我知道你们昨天在这附近吃饭,然后你今天来要干什么?”陶绮芮问道,她瞧着林晏生的样子,觉得有点可笑。
“是这样。”林晏生决定实话实说,
“我怕你昨天忽然碰到穆熠,觉得有点尴尬,所以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聊一聊——”
“聊什么?”陶绮芮把抹布扔到桌子上,拉住林晏生的胳膊朝外走去,她不想让同事听见她们之间的对话。
外面的空气寒冷而清冽,冷风吹的她脑袋都快要炸了,
“林晏生,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就非得要来同情一下我?”
“不是。”一向镇定冷静的林晏生此刻在陶绮芮跟前变得有些慌乱起来,在陶绮芮的质问下,她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非常可笑,是啊,如果真的要让她说出一个来这里的理由来,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里也占不上什么理,或许真像陶绮芮说的,自己只是来同情一下她,但林晏生发誓,自己心里从来没有想过要同情陶绮芮。
“那是什么?”陶绮芮丢开林晏生的手,冷笑道,
“我知道,穆熠不会喜欢我,也不愿意跟我做朋友,我连陪伴他的机会也没有了,我认清这个现实,我离你们远一点,这还不够吗?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我没想让你怎么样。”林晏生辩解道,
“况且,我也没说——没说让你离我们远一点。”陶绮芮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晏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晏生看着陶绮芮,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摇了摇头,低下头去。
“你意思是——”陶绮芮歪着脑袋瞧着她,
“让我回到穆熠身边,然后像以前一样看着你们秀恩爱,然后我心里难受是吧?”
“我没这么说。”林晏生急忙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真不明白。”陶绮芮说道,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来这里,也不明白你跟我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就当你今天没来过,你走吧,我还要上班。”说完,她转身朝店里走去,步履有些拖沓缓慢。
“陶绮芮!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解开我们之间的矛盾,说不定我们能做朋友!”林晏生急忙转身说道,她有些紧张地看着陶绮芮的背影,就像以前看着那些女性友人的背影一样。
“你别逗我了!”陶绮芮回头,她的脸红的有些不正常,
“我们之间有什么矛盾?我为什么要跟你做朋友?林晏生,你是不是觉得逗我特别好玩啊?你要觉得这样好玩你去找别人,我的时间很宝贵,我不想跟你玩!还有,你以为你只要放下身段接近别人别人就会付出全心跟你做朋友了是吧?你以为你是谁,天皇老子?娇贵公主?难道你是人,你容易受伤,别人就不是人不容易受伤了?我没接近过你不代表我不知道你,你当初在班里怎么样我心里都清楚,你不觉得你这样有点虚伪吗?你就是来同情我,可怜我,还美名其曰要跟我好好聊一聊,我谢谢你的这番好心,但我们之间,真没什么好聊的。”陶绮芮冷笑一下,她后悔起自己当初居然还为了穆熠生出想要接近林晏生的想法,这种想法太可笑了,好在自己及时放弃,不然在这种人身上,自己是绝对不会捞到什么好处的。
林晏生被陶绮芮劈头盖脸说了一顿,顿时呆在了原地。从小到大,她小心翼翼地跟任何人保持着距离,用自己觉得的最恰到好处的方式来对待着别人,衡量着自己的付出以及对别人的回报,这种方式给了她最好的安全距离,所以从没有人会对她产生什么意见,也不会当面对她提出什么意见。
当然,这也导致了她从小到大没有什么真心朋友,身边陪伴她到至今的也只有穆熠和弟弟。
今天,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对陶绮芮表达一下自己的好意,却被陶绮芮斥责了一番。
她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一时反应不过来。但是,她不想就此放弃,在遭到了斥责之后,她还是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打算等着陶绮芮闲下来了再好好聊一聊。
不知怎地,她居然不生气,还觉得陶绮芮说的有道理。或许自己是太过于防备别人了,就连穆熠,虽然是跟他一同长大,在知道他心思之后,她还是忍不住要考验他一番,才下定决心要跟他在一起。
这个世界节奏这么快,人是不会永远等一个人的,想到这里,林晏生好像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女孩子到最后都不愿意跟自己做朋友了,她们确实对自己很好,然而自己为她们做的,现在想起来,却好像没多少。
林晏生捧着腮,看着陶绮芮在柜台前忙来忙去。陶绮芮并不看她一眼,就当她不存在似的,坐久了,林晏生觉得有些无聊,便朝窗外望去。
外面街上人来人往,牵着手的情侣,欢笑打闹的一家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逛街的女孩子。
林晏生看着那些女孩子,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她多么希望自己身边也有这么一个朋友,能知心知意,互相打闹。
那是一份同亲情跟爱情完全不同的感情,那种感情能让人感到生活充实、真正有未来可期。
林晏生把目光转回到陶绮芮身上,心想,自己从小到大都希望能得到这么一份友情,可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得到?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要怎么样才能达到一个平衡?才能既让自己满意又让别人满意?
林晏生坐了一下午,陶绮芮就忙了一下午。到傍晚的时候,陶绮芮换下了围裙,终于准备离开了。
她的脸红通通的,整个人也显得有些憔悴,匆匆穿上了外套,快步朝外面走去。
林晏生急忙站起来,跟着她朝外面走去。穿过人潮汹涌的步行街,两人很快来到了那条破旧的小巷子。
人一下子变少了,周围的环境也变得冷清下来。陶绮芮放慢了脚步,缓缓地朝前走着,不时停一下。
林晏生不吭声,只默默跟在陶绮芮后面,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的脑袋里还在回想着陶绮芮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
手里的塑料袋发出轻微的响声,在她的手里一前一后的晃着。终于到了陶绮芮的家,门大开着,林晏生看见陶绮芮的母亲坐在门口的柜台边正在算账。
看见陶绮芮回来了,陶母抬头朝她看了一眼,见她满脸通红,急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感冒了?”
“好像有点。”陶绮芮在母亲身边坐了下来。陶母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触手滚烫,明显是发烧了。
“发烧了,你等着,妈给你找药去。”陶母起身朝里面走去,柜台边只剩下了陶绮芮一个人。
林晏生朝里面走了几步,把手里的药放到柜台上,默默地瞅着陶绮芮。
陶绮芮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迷离,整个人显得有点恍惚,她无力地问道:“你还跟着来我家,你到底想干嘛?”
“药。”林晏生指了指桌子上的药。
“我家有,用不着你施舍。”
“不是施舍,本来就是给你买的。”林晏生抿了抿嘴唇,仿佛鼓足了勇气似的,
“你要不要去医院?”
“不关你事,你赶紧走吧。”陶绮芮站了起来,不悦的看着她。
“我想了一下。”林晏生说道,
“你说得对,我不反对你说的。”陶绮芮的嘴角泛出一丝嘲笑,说道:“公主,别在这里显摆你的重要性了,你回去吧。”
“我是真的想跟你和解......”
“你要我跟你说多少次,我跟你没矛盾,用不着和解,咱俩就是陌生人,别装什么朋友。”陶绮芮挥了挥手,朝里面走去,边走边喊道,
“妈!药找到了没有啊?”林晏生怏怏地看着陶绮芮的背影,二十二年来,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挫败感,而这种感觉又是无力的、无法挽回的,令人心里真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