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让他们动。”傅研生又看了眼几位主持:“你们赶紧稳住观众情绪,我去查看一下火源。”
“那我能……”
“你也别动。”傅研生抄起桌上的玩意儿推门飞奔出去,“打开对讲机,保持联系。”
走出候场区警报声更加清晰,“呜——呜——”,声音整幢楼里盘旋,每一声都仿佛能戳透人的脊背,走廊里的烟雾报警器甚至开始喷水,淅淅沥沥溅了一身。
傅研生呼吸也有些乱,好在之前闵思齐给他看过会场的建筑图纸,他很快找到了网络主控版面,红点的位置在西边,离主会场很远,应该不是电线引起的火灾。
他大致估计了一下方位,一边打开对讲机:“喂,唐祁镇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听得见,怎么了?”
“应该不是很严重的火灾,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闵思齐赶过来了,”唐祁镇往外面瞥了几眼,“他们在组织撤离。”
警报声依旧继续,刺耳的声音和会场昏暗的灯光渲染着紧张刺激的气氛,甚至隔着几十米都能听见混乱的嘶吼。
傅研生脑中飞快地闪过一道光:“不能撤离!”
“什么?”
“太混乱了,五千多个人几百个台阶,会发生踩踏的。”他急得快喘不上气来,“我还没找到起火点,但是绝对不能贸然撤离!”
“那怎么办?”唐祁镇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闵思齐已经在组织……”
“不行!你看下/身边还有没有话筒,去导播台把其他的麦全关掉,跟着我说的念。”
“哦…好的。”唐祁镇来不及细想,跑过去按他的指示找到了线路。
外面一片哄闹,远远望去都是攒动的人头。坐在高层的同学更加不知所措。只听话筒里说着“我是学生会会长,体育馆发生不明原因的火灾,请同学们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
突然吧嗒一声,那个声音被终止了。
“你的声音必须保持冷静。”
唐祁镇颤抖着拿起最后一支话筒,听着对讲机里傅研生浅促的呼吸声,缓缓开口。
“请同学们不要惊慌,我校体育馆火灾系统分为两个等级,目前仅启动B级警报,起火点在距离主会场较远的西侧走廊,并且没有蔓延趋势。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离开会场……”
此刻,他们是在说服全场五千多人都无条件地相信这条广播,相信他的判断。
傅研生的声音冷静地可怕。耳边只剩下他,包裹着唐祁镇剧烈跳动的心,一同沉浸下来。
“唐祁镇你他妈在干什么!”闵思齐怒气冲冲地冲到控制台,张牙舞爪地抢话筒,“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要为你今天说过的每一句话负责!”
“该负责的人是你。”唐祁镇掷地有声,侧身一闪躲开了他的争抢。恍惚间,他想起很久以前傅研生说过的一句话。
——既然不能同生,那便同往。
那句话像是一道魔咒,深深将唐祁镇溺与此中。就好像今天眼前蔓延的是熊熊烈火,他们也依然有条不紊,将炙热的心脏贴在一起,或逃离,或铸成永恒。
突然,对讲机里传来了傅研生冷冷的咒骂。
“怎么了?”唐祁镇赶紧问。
“厕所里全是烟味,烟头滚到杂货间把拖把和塑料桶点燃了。”傅研生的声音通过机器放大,“我把火灭了,警报应该马上会停。”
闵思齐闻言愣住,随后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小屁崽子干的好事?不知道公共场所禁烟吗!”
与此同时,舞台的另一面,演员候场区传来一声哭喊:“救命啊有人吗!有人晕过去了!”
怎么回事?唐祁镇惊讶地说不上话,赶紧撒开腿跑过去。然而在看到地上躺着的人时他彻底愣住了。
是肖兰,她双手勾着衣领,嘴唇微启,瘫软在地上。
“怎么回事啊!”他尖叫着跑到她身边蹲下。
傅研生在对讲机另一段敏锐捕捉到他的声音,忙问:“怎么了?”
“肖兰晕了,她晕倒了……”
“什么原因?还有意识吗?摸颈动脉。”傅研生又开始指导,“我马上赶过来。”
唐祁镇试着摸了摸她的脖子,感觉喉咙那儿肿了一圈,又看到她红肿的嘴唇,嘀咕道:“好像是过敏,脖子肿了一圈,摸不到脉搏。”
“那就是过敏性休克,赶紧叫救护车。”他的声音被仪器放大,旁边的女生授意,连着哦哦几声,飞快地掏出手机。
他又扫视一圈,见高同方和谷学浩也在场,脸上写满了震惊与茫然。她刚才吃了什么?究竟怎么回事?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中砸响。是高同方,他这次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肖兰——害他女朋友休学的罪魁祸首。
这个人的心思究竟有多可怕。
唐祁镇错愕扭头看向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虚幻得如同梦境。
“你愣着干什么!”傅研生撑着门框喘了几口气,又飞奔过来将他从地上拎起,跪在了肖兰身边,双手飞快地解开她演出服的扣子,胸口是一片疹红色。
“她对什么过敏?刚才吃了什么?”他调整好自己的气息发问。
周围却是沉默,被吓懵一般。傅研生也来不及细问,把她的头摆向一侧,搭住动脉又拍了拍她的肩。
“后台有氧气袋,快去拿。”
没有主语的话,唐祁镇却默契地点头:“你等着,我马上。”
没意识和自主呼吸了。
傅研生再次确认无误后,彻底解开了她的外套和裤袋。
“你干嘛脱她衣服!”旁边女生吼道。
“心肺复苏,命重要还是胸重要?”他头也没抬,好在肖兰的内衣是运动款,摸了下没有钢圈,他才隔着那层薄薄的衣料,在周围女生诧异的目光里按了下去。
“1、2、3……”他在心里默数,一边观察女生反应,估算着几分力道能产生有效反应。然而随着快速高频的振动,他很快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自己肩上的伤还没好全,半边身子像被钢钉钉住,几乎疼到麻木。
他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手上动作却没慢半分。
“氧气袋拿来了!”
“给她戴上,你应该会的吧?”
“嗯,我会。”唐祁镇点头,照着拍戏那天老师教的麻利地动手。
“再摸下颈动脉。”
唐祁镇不敢耽搁,准确地找到了位置:“还没恢复。”
“知道了。”傅研生突然觉得神情有些恍惚,紧紧咬住嘴皮,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不能停。
不管有多难受都必须要求自己做出标准、有效的心肺复苏。
既然选择了救就没有退的理由,这是他学医一直坚定的信仰。
终于身后传来了其他的声音,医务室老师冲到他身边:“让我来吧,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好。”傅研生终于松了口气,机械地往旁边挪了几分。
唐祁镇很快察觉到他的疲倦,走到他身边:“学长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却在起身瞬间身子猛然一斜。“呃……”他抬手捂住左肩,如同中弹般摔进了唐祁镇怀里。
“学长?”唐祁镇一愣,因为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往后倒了几步,半跪着坐在地上。
傅研生的脸色极其难看,倚在他的肩上轻轻颤抖,干瘦的脊背如同被剜去翅膀的苍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