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赞赏。
毕竟他仅仅是个旁观不幸的年轻人。
年轻人总归是可爱的。
至少有可爱的一点罢。
“那、表弟为了什麽不想回去?”
为了你。
或许有歧义,但这就是正确答案。
不知出于什么顾虑,陆识忍没有选择如此回答。
他一看见陈凌落水就联想到红棉袄的不幸,或许事情发展到此尚称得上理所当然;可自己怎么能仅仅因此便失去理智、鲁莽采取行动……
在他游到船边前陈凌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他想把这条生命从围成一圈的人群和黑窟窿中拽出来;而船中侧身午睡的陈凌则是活生生讽刺他观察能力不足的乡下土地主罢了。
如今事实既成,再无后悔的机会: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他为了一个浑浑噩噩度日的表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陷入了最糟糕的境地。
陆识忍湿漉漉地坐在船头,浸湿衬衫的除了河水还有一背的冷汗,心脏仍因为骇怕一条生命的流逝而紧张不已。
那么陈凌呢,陈凌连睁眼看他一下都懒得做。
唯有绵长的呼吸声。
呵。
懊悔。
不甘。
根本不值得。
可他竟然在看到陈凌安然无恙的一刹那——
眼下陆识忍的心情颇为复杂,索性略过因果敷衍回复。
他是这么说的:“唔、我不希望你回去再想起这事。”
分明是陆识忍不希望自己回去后再想起小船上的陈凌和因陈凌贸然午睡发生的一切。
陈少爷的桃花眼中又浮现笑意。
得意的、抑制不住的、烦人的笑意。
他立刻“明白”了表弟的意思。他没想到陆识忍这么在意他的看法……到底比他小三岁,哼,若是方才不把船桨给他……
“那么、多谢你的好意?”陈凌又往前走了一步。一时想起先生们教授的孝悌道理,纵然下了船便抛诸脑后,当下待表弟和气些也还可做得到。
小船因他的动作摇摇晃晃将欲倾倒,陆识忍当即拿起船桨抵住陈凌的大腿,冷声喝令他退回去。
陈凌本就有些失措,再不敢胡乱走动,免得掉入水里真要求陆识忍救他——
二人又回到起初的位置。
他们并没有旁的话题可聊。
为免对视导致彼此难堪,陈凌侧过身随意欣赏远处的山色。
直到船桨与水流接触发出声响,木舟又轻轻摇晃着挤开汨汨的河水——
陆识忍把船桨扔回小船中,脱了袜子在河岸找皮鞋。
陈凌看着表弟手拎尼龙袜、西装裤卷到膝盖的不像话形象,心中忽然一动。
“陆识忍,我确实不会水,所以……所以……唉,我们还是互看不顺眼好不好?谢你的话我是说不出口的——你看,果真有人来寻我了不是?嗯……这算谢你,嗯。”
他说完便沿着河岸跑了一小段路,在另一片柳树下方现身,朝从别墅那走来的张锡愚挥手。
陆识忍站着没有动,直到陈凌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
一阵晚风从河面另一岸吹拂而来。
他一低头便找到了下午扔在草丛里的皮鞋。
似乎有一声极其短促的笑。
也许没有。是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