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长刀少年背着整齐木枝下了山。
山路是石子铺成白石路,缝隙用泥灰和纤尘填满,古旧的看不出年代,却被雨水冲刷的晶莹白亮,鬼斧神工的平整。这条路蜿蜒向东南,在巨树的遮掩下曲曲折折的通向萤岛最大的城镇——落家林。
落家林密密麻麻老瓦房门朝南,少年沿街叫卖,贩卖柴薪。他的声音温厚,轻而辽远,一点不像习武之人。
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背后正有一双眼睛一寸不离的跟着他走街串巷。
市集似乎被这一声叫卖声唤醒,店铺门板纷开,油炸的香味从街边的小店里钻出来,街面上也逐渐吵闹起来。
只是,所有人在经过一间老瓦房前都会敛声屏气,连一声大气都不敢出。
这间老瓦房的屋顶破破烂烂得漏着雨,门上挂着一个破烂的狂草招牌,上面写着和招牌风格十分相称的四个字——“无道书院”。
宋老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破的屋顶,屋面上全是碎瓦片和泥灰来回缝补,一块整瓦也挑不出,连屋脊的木头都龇牙咧嘴地露出了一小截。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木头上,生怕一用力踩碎了人家的“花瓦”顶。但这破屋顶也有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好处:宋老狗想要偷看的时候十分方便。
房间里的陈设十分简陋,连把椅子都没有,从老师到学生,不分尊卑一律跪坐在草席上,上首的老师须发皆白,摇头晃脑地领着昏昏欲睡的学生们温书。
书读了六七遍,背剑少年才迎着朝阳走进这间狭小拥挤的书院。
他挨着门口坐下,既没有书,也没有笔袋,并不像一个好学生的样子。他的读书声和叫卖声反差极大,嘹亮壮阔如洪钟,读起《庄子》来飘逸不足,气势倒是十分磅礴。
宋老狗侧躺在屋顶上,咂了下牙花子,第一次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他原本以为,这个背剑少年不是来监视打探长相安动向的,就是意图对长相安干点什么。
甚至可能想要置长相安于死地。
宋老狗盯了他三天,向无数认识他的人套了话,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关心长相安的生死安危,更多的是个人的好奇心——一个话都说不了的没用王爷出海游玩,会是什么样的人才会闲到派人跟踪他。
可结果并不如他预想的那样充满阴谋:这个背刀的少年已经在落家林住了七八年,既不是突然到访落家林的访客,也极少和其他人来往。——少年无父无母,一直寄宿在叔父家,叔父供他读书,他也懂事,年纪不过十,日子却规律得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心性。清晨砍柴贩卖,白天念书习艺,晚上还要洗衣做饭,孝敬叔嫂。
他每天无数次的路过长相安下榻的客栈,偶尔听见宋老狗和斑游在客栈大堂内高谈阔论,却从来都目不斜视,不会多看一眼。
尽管宋老狗还是没有弄清楚少年为什么要在萤落山偷窥长相安,却也没有了兴趣,整天毫无进展地盯着这个一脸人畜无害的少年。
在少年身上,只有一点让宋老狗觉得有些奇怪:他明明看向同龄人的眼神十分羡慕,却从不和同龄人一起玩,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两句。
宋老狗不可名状地感到少年背后隐藏着什么故事,却浑然忘记了自己也不过和对方一样,是个一个鼻子两条腿的十七岁少年。
宋老狗目送少年回了家,在自家小院里扎着马步,他下盘坚实,迎风不动如松。
宋老狗打了个哈欠,回到了长相安身边。
长相安对宋老狗这几日反常的失踪十分好奇,斑游开口问他去哪了,宋老狗只说去山上抓兔子,斑游又问他兔子呢,他说兔子太狡猾,跑了。
斑游第一次向着宋老狗露出微微微小的如同豆芥的笑容,惊得宋老狗肝颤儿。
宋老狗的转了一下,觉得斑游可能真是来度假的,连带着他脸上的硬壳一起度了假,像一只硬壳大王八,翻个身,居然露出了一副柔软的肚皮。
宋老狗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了,咬着嘴上干裂的死皮咯咯的笑,远远听着跟打鸣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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