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坠井

  他在眉禅镇自由攀爬的身影，在京城会让他面临灭顶之灾。

    门缓缓地开了。

    走进来一个没见过的女人。身材娇小，一脸的梨花带雨。

    大概是那种，是男人都会喜欢的那种女人。

    但他就偏偏没有什么兴致。

    只觉得那个女人的眉宇间写着几个字：我来害你了。

    也说不上为什么，可能是多年被害的经验。

    女人仍是哭哭啼啼的，站在宋老狗面前说了一句惊得宋老狗心肝乱颤的话。

    “老狗，我们私奔吧。”

    “？”

    宋老狗被这句话惊得转过了身，才看清那个女人手里抱着一卷胡乱系起来的布条。

    是准备从这挂着布条翻墙下去私奔？

    也太草率了。梅间筑少说有两百个藏在暗处的护卫，这个女人还裹着小脚，又跑不远。

    宋老狗觉得这个女人肯定别有所图。

    门外杂乱的脚步声骤然而止。一阵轻而急促地脚步声从楼梯传进宋老狗的耳朵。

    脚步声直奔这间房间而来。

    他知道，跑不了，也不能跑。只能强撑着把这出戏演下去。

    只是，他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剧本，只能即兴发挥。

    宋老狗抢在门被踹开前，冲着那个女人疑惑地说：“你是谁啊？”。

    门被连着门框踹倒。

    门外站在十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为首的一个人穿着一身红底浅白梅花纹的袍子，嘴角向下耷拉着。

    萧掌柜极力地劝说：“姚三爷消消气，兔爷儿可是昨儿才来店里的，和如兰姑娘可从来没见过，不可能私奔的，这肯定有什么误会。”

    努力平息局面的萧掌柜被姚三爷的小厮一脚踹开，悻悻地跑去搬救兵。

    姚三爷的小厮们急冲冲地想要往里冲，却被姚三爷拦住了。

    “爷自己的女人，自己收拾。”

    宋老狗站在原地没动，以为姚三爷要过去找那个女人的麻烦，没想到他从宋老狗身边走过，反手就给了宋老狗一巴掌。

    宋老狗连日吃得都是炊饼，营养供应不上，被打翻在地眼冒金星。

    还不等宋老狗爬起来，那些小厮纷纷冲上来，一边喊着，一边对宋老狗拳打脚踢。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就敢和我们姚三爷抢女人。”

    “我们姚三爷什么人知道么？那是太子殿下的义士，未来皇帝的重臣，你算个屁！”

    “这是什么地方知道么？你这种人长得再漂亮没钱也摸不到这些姑娘的一根手指头！”

    “哈哈哈哈……”

    宋老狗护着自己的脑袋，身上碾碎似地疼。

    姚三爷眼里的怒火渐渐平息，原本转身要走，如兰落下两行精致的眼泪，扑了上来。

    如兰的手扶着宋老狗的胳膊，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姚三爷不耐烦地挥手：“把他从窗户扔出去。”

    这是三楼，人掉下去必死无疑。

    宋老狗艰难地爬起来，用袖子抹了抹唇边血，说：“只要这位如兰姑娘，能说得出我本名本姓，我就从这跳下去。”

    宋老狗眼神凶恶，如同愤怒的恶犬。

    “如果说不出来，能不能请这位大人，从这跳下去。”

    声音不急不慢，语气不轻不淡，却让姚三爷的眉头拧住。

    转头冲着如兰大嚷了一声：“说！”

    如兰吓得一哆嗦，双眼发直，不再说话。

    “如兰姑娘，说吧，我们爷从不出错，对不对。”姚三爷的跟班里钻出一个机灵的。

    宋老狗看得出来，当姚三爷转向她的时候，如兰是真的害怕了。

    也就是说，在这位如兰小姐的剧本里，宋老狗扮演的，是一个被冤枉致死的炮灰。

    原因嘛，大概还是在这位姚三爷身上。

    “我不知道……”如兰眼睛发直，小声地说了一句，随后从地上跳了起来，掐住了姚三爷的脖子。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啊！”如兰泪如雨注，被姚三爷的小厮一个手刀拍晕了过去。

    姚三爷阴沉着脸看着他：“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守诺’。”

    说完，一个小厮拉着昏过去的如兰，破窗而出。

    老狗心想：完了。

    姚三爷身边一个八字胡的小厮高声说道：“姚小六衷心护主，为义献身，赏银两百。”

    姚三爷背着手走了过来，说：“我知道你不会自己跳，如兰那个娘们她不认识你嘛，”说完忽然笑了一下，“所以，我找人，送你下去。”

    宋老狗想跑，但黑压压的小厮围了上来。

    他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他跑不掉，是个死局。

    眼前的姚三爷显然不把人命当回事。

    一双大手抓在宋老狗的后颈，像提拎小鸡一样，把宋老狗砸在纸窗上，扔了出去。

    宋老狗紧紧地闭上眼。

    黑暗中，自己仿佛落入一口深井，无数手用力向下拉着他。

    他冷着脸，沉默不语，任由其他人拉扯。

    光，从缝隙里钻进老狗的眼皮下。

    他看见了那个公子哥——长相安。

    你好，菩萨。

    下辈子，我想去能睡个好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