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这样,考个二本三本,再贷款欠那么多债,何必呢?”
绍吴咬一口牛丸,感觉不香了,发涩。
这一瞬间绍吴几乎憎恨杨书逸他爸,为什么不为自己的儿子考虑考虑?可这个世界上遗憾的事太多了,好像也轮不到他来憎恨,杨书逸自己都是一副早就无所谓的样子啊。而且其实,在川渝地区,杨书逸他爸这种人并不少见——绍吴听家人提起过很多很多,老同学,亲戚,或是什么人,抽烟要抽几十块一包的,三四十岁了也没有正经工作,孩子从来不管,每日在麻将馆打牌厮混。绍吴不知道这种人是如何活下去的,但确实有这种人,自私,享乐,贪图安逸。相比之下,杨书逸他爸算是很不错了。
人说少不入蜀老不出蜀,绍吴闷闷地想,难道这种风气是值得骄傲的吗?但也得到很多年后,当绍吴走出永川,去过很多地方,遇见很多在外打拼、白手起家、饱受艰苦但仍然嘻嘻哈哈不改其乐观本色的四川人,才骤然明白,在贪图享乐的另一面,那是一种怎样的苦中作乐的韧性。
绍吴讷讷道:“高中总要读完的吧。”
杨书逸笑着说:“那是肯定的——不然学习小组不是白搞了?”他说得轻轻松松,像是故意逗绍吴开心。
绍吴开心不起来,他觉得读大学很重要——至少这件事是顺理成章的,念了这么多年书,做了那么多的题,不考大学干什么?但除此之外,他又找不到别的理由劝说杨书逸,他的世界太简单了,简单到那些功利性的理由还不足以成为理由。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吃各自的麻辣烫,结果不到二十分钟,就都吃完了。
“送你去车站吧。”杨书逸说。
“嗯。”
杨书逸带着绍吴抄小路,半路上飘起细雨,这在永川的冬天是很常见的。雨丝绵绵,浸透寒意。好在刚吃过一大碗麻辣烫,胃里暖了,身体也就不冷。
两人加快步伐,又是一路无言。到车站,绍吴低声说:“要不然你先回去吧,趁着雨还不大。”
杨书逸:“把你送上车。”
站牌能遮雨,两人并肩站在站牌下面,一齐望着马路对面的路灯出神。天已经黑了,绵绵雨丝包裹着橘黄色的路灯,像包裹一颗原味阿尔卑斯硬糖。就是联欢会上,学校发的那种。
绍吴真想快点开学,不过正月十五了,也不吃元宵了,快点开学吧。可另一方面他又恨不得时间慢一些、再慢一些,虽说他们的高中生活还有足足一年半,可是一年半之后呢?那时候他会在哪杨书逸会在哪?想到这些,绍吴就真想念一辈子的高二。
“你如果有不会的题,可以打电话问我。”绍吴说。虽然他心里明白杨书逸是不会问的。
“只能问题吗?”
“啊?”
“真是好学生,”杨书逸无奈地拍拍他肩膀,“你的车来了,开学见。”
“……”
绍吴上了车,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拉开车窗冲杨书逸喊:“聊天也行啊!”
夜色模糊,又飘着雨,绍吴看见杨书逸嘴唇动了动,紧接着他好像笑了。绍吴心里又失落又茫然,不知他笑的是什么。
绍吴回家,冲了澡,看见手机上一个未接来电,杨书逸家的座机号码。
连忙拨回去,听见杨书逸含笑的声音:“我就知道是你。”
“……有题不会吗?”
“只能问题吗?”
怎么还要叫他重说一遍?像故意逗女孩子玩似的。绍吴抿抿嘴唇:“你想聊天的话,也可以。”
杨书逸“噗嗤”一声笑出来,有点顽劣地说:“我的意思是,我想抄你的作业,可以吗?”
绍吴的脸颊瞬间热了。
“也、也可以。”原来在公交车站,杨书逸是笑他自作多情呢。
下一秒,杨书逸温声道:“抄完之后,再顺便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