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活在梦里和过去

    过去如此辉煌，就让我一直活在过去吧；梦境如此美妙，就让我一直活在梦里吧。

    那个已步入老年的男人，虽然坐在最高的位置上，却总让人真切感觉到他时常在梦里，时常在过去。

    看上去儒雅又渊博的院长，站在风口上，已如一杯斟满的茶，再也倒不进一滴。无论谁和他说，无论和他说什么，他都要先辩驳一番，然后一定按照自己的意愿来。除非他自己想通，否则事情永远没有进展。要么一直拖，拖到大家都忘记了，不了了之；要么就按他的意愿执行，最后没有任何成果。时间一久，就没有人再提新的想法和创意了，也没有人去提反对意见了——他的世界终于清静了，清静得只能听到他一个人的声音。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高位，没有团队，做一个固执的老学究，可能更适合他，更能做出学术上的成果。可是，人一旦站到某个位置上之后，人生随之发生了变化。对于世界而言，他是一个人；但是对于研究院团队来讲，他是大家的整个世界。

    “院长，本周三下午两点，上汽计划过来一批专家团队，想和您交流一下智能汽车这块的技术，您看是否方便？”张尧接到上汽的这个邀约，立即去与院长预约时间。

    “本周三下午我在院里，但不一定有时间和他们交流。”院长说。

    “那改约一下时间，您看如何？”张尧问。

    “我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和什么专家交流？”院长说。

    “那我们回绝上汽那边？”张尧问。

    “回绝倒是不用，让他们周三下午过来吧，我尽量抽时间见一下。”院长说。

    “好的，院长，我去安排。”张尧说完，正准备离开。

    “等等，他们计划待多久？”院长问。

    “计划两点到，五点左右走，待三小时。”张尧回答。

    “这么久啊！”院长说，“那先安排他们参观一下，给我留一个小时。”

    “好的，院长。”张尧说，“请问院长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有了，你去忙吧。”院长说。

    张尧推出院长办公室，深吸一口气。真是可爱又任性的院长啊！上汽作为中国汽车业的龙头老大，他们的专家团队什么没有见过，还要参观研究院这点四不像的东西吗？他们就是看中院长的学术背景，海外经历，想要来探讨探讨智能汽车的发展之路，也顺便看看我们做到什么程度了，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不过院长既然这么要求，张尧也只能硬着头皮这么干了。

    周三下午，上汽专家团队下午两点准时抵达。院长不在办公室，陪上午来的一拨客人去吃午餐了。

    张尧只好和同事沈军一起，带着上汽专家团队在研究院建立的产业园里面转悠。还好产业园够大，天气够热，把上汽专家团队热得出了一身大汗，晕头转向。待见到院长的时候，一个个喘着粗气，脸色黑红，大汗淋漓，显得分外狼狈。院长呢？坐在办公室，吹着空调，喝着香醇的咖啡，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交流是在贵宾室进行的，门开着，我们能听到里面交流的大致情况。往往是上汽专家提出一个话头，还没有展开来说，院长已经接过去，迅速展开，详细说了一通。整个谈话超时一小时，一共持续了两个小时，其中院长发言一个半小时以上。

    张尧和沈军在一旁听得干着急，这哪里是交流啊，这简直就是演讲。上汽专家身上，应该也有很多值得我们研究院学习的地方吧？上汽公司也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吧？再说对方远道而来，也要给对方留点说话的机会吧？

    交流终止是上汽专家提出来的，在六点整的我时候。院长提出共进晚餐，上汽专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说要及时赶回公司汇报情况。

    每个人的时间都是很宝贵的，谁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听人吹嘘上。

    院长亲自把专家们送到电梯口，还在为自己下午的表现沾沾自喜，殊不知对方可能已在心底默默地祈祷电梯快点来。

    也许，对于院长来说，无论谁来，无论何时，只是把辉煌的过去重复一下，就可以得到对方的无限敬佩和崇拜——大概这样活在梦里，也没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