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阿娘何干?何况阿耶的性子,阿娘管得到吗?大父又不是不知,他自己宠坏了小儿子,现在让阿娘——”
“朝珺,这些话以后不要说了。”夫人有些急的打断女儿的话,又温柔慈爱道,“囡囡,你不懂的。”
“你是兰家的嫡女,切不要再说你大父和阿耶的话。”
“我知道了,阿娘。我以后不说了,我是阿娘的乖囡囡。”
从明辉堂出来,来到她自己的馥华阁中,她那庶弟已跪在了庭院之中,身后,是“请”他过来的仆从。
她悠悠然去闺阁中净手更衣,随后迈步出来,接过婢女递过来的碧螺春,坐在椅子上品了几口。
突然,瓷杯砸向跪在地上的少年,碎了几片,滚烫的茶水湿了他的衣衫。
满院皆静,有仆从反应过来,把跪在地上的少年膝盖直直按在了碎瓷片上,很快,便是鲜血淋漓。
他疼得冷汗直冒,脸部发白,腿脚不住打颤,但确确实实不吭一声。
良久,他听到她说,“你如此凄惨,你那花楼的阿娘可会心疼你一分?”
他咬牙回她“嫡姐,我如此凄惨,你可满意了?”
朝珺突然顿住了,然后猛然甩了他一巴掌,指甲划破了他的脸颊,“庶弟,我的弟弟如此之多,你可知道为何我偏偏喜欢欺辱你吗?”
她慢慢拂去他面上的血珠,“因为,我就喜欢你这种隐忍到极致却一声不吭的模样,美极了。”
膝盖上刺骨地疼让他愈发冷静,良久,才有仆从将他扶起,从小到大的随从焦急地等在外间,看他出来,焦急的脸上满是喜悦,又在看到他膝盖上的血迹后,喜悦一扫而尽,颤声道,“郎君——”
他遥了遥头,然后一路与随从搀扶着,咬牙前行,在近处湖边的一座亭子停住,侍从流着眼泪为他一点点剔除残留在膝盖处的碎瓷。
他看着这碧绿的湖水,平静的湖面却是让他勾起一些往事。
他这嫡姐啊,好像也不是一开始就待他如此的。
他是这兰氏庶出不错,可这兰家除了嫡姐,其他子弟全是庶出,他生母确是卑微,但却受宠,怕是其他庶兄庶弟恐他抢了他家族资源,六岁那年,他被一人推入冰湖之中。
他一个人坠入冰冷的湖水之中,四周空无一人,他几翻挣扎,陷入绝望,突有一女郎大声呼喊,叫来许多随从,解救了他。
他中途迷迷糊糊醒来,看到一个粉雕玉砌般的女郎,明眸中满是关怀,从那一刻起,他真正把她当成了阿姐。
阿姐是从什么时候变的呢?大概是那年,她从荒野之中,被族人寻回来之后,大概是她两年前,从姑苏回来之后……
他扯了扯嘴里,把这些沉思随着往事如六岁那年般一起沉入冰冷的湖底。
回到住所,他去了阿娘所在的小轩,已是初秋,阿娘却仍着一身薄纱襦裙。
那坐于床榻上容貌昳丽的妇人,薄纱裙下的身体遍布红痕,有些已经青肿,她却浑然不在意,见儿子过来,马上迎了过去,拉他一起坐在塌上。
她的玉指抚上儿子身上的伤处,“女郎又打你了?”
她美目擒泪,一把把儿子抱住,“莲奴,你不要怪阿娘。在这府中,阿娘的出身,若是不争,只会被吞的渣都不剩。”
他轻拍阿娘的肩膀,“阿娘,我知道的。”
像他们这样的人,若是不争,只能为奴。
终有一日,他不再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