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然:“下去。”
任明睿爬起来朝外一看,“在桥上,你让我去哪打车。”
孟然冷着脸,用拉起手刹做了回复。
“走就走。”任明睿抖抖外套,倒是没做纠缠。他痛快地打开车门走了出去……然后以孟然来不及启动的速度钻进了副驾驶。
孟然:“……”
天上飘来一块乌云,遮在他们头顶,周围的一切很快暗下来,灰沉沉的,一如孟然此刻的心情。他的一只手搭着方向盘,始终目视前方,但没在看什么,只是不想转头看那个烦人精而已。孟然可能在后悔,后悔自己中了戏弄一时激动说了那些话,也可能在想要怎么才能再把任明睿撵走。不过从他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去,照旧看不透他。
这些日子相处,任明睿用研究别人的本领猜不透他,但意外发觉了自己的另一种能力,像是为孟然私人订制的。
“对不起,让你担心。我知道你是关心我,真心为我好。”他不清楚在心中激起一层涟漪的拥抱改变了什么,就像一个掉进了湖泊的小石子,很快湖面又平静如初,看似微不足道,但石头却永远留在了湖底。任明睿的心里出现了一个指南针,对方向的判断不需要解释,只是朝那边一指,简单明了地给出了选择。
他没办法把这称作直觉,因为这自然流露的判断对别人是没有的。这些无法言说的情感提醒他孟然的不同,而任明睿做不到接受,也做不到正视内心。他现在想做的,只有不顾一切地逃避思考。
事实上任明睿一早知道孟然只想听他服个软,认个错。只是这样说出来太矫情了,会把气氛弄得很暧昧,可他看孟然这么生气,还是忍不住说了。任明睿这时候能看出来了,孟然在故作僵持好显得没那么心软,再板着脸放下手刹,跟没听见那句话一样将车启动。
“理由要编得合情合理,如果不能使我相信,我会以你身体素质不适合参与警务活动为由让纪局辞退你。”听到孟然这样说,任明睿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肚子里的蛔虫。“关键吧,估计我说什么你都不能信。”
孟然:“那就说实话。”
任明睿哼了一声,心想要是说实话孟然不仅不信还会一脚把他踹进江里。
谈起这件事,他自己也曾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接受。任明睿没有信仰,算是个无神论者,并且对科学有偏执的爱。太纯粹的现实主义会使生活失去浪漫,但希腊神话和上古传说里那些东西,他从小到大一个字也没当真过。三岁的任明睿就是一个宁愿相信有外星人也不相信有圣诞老人的小孩。也就是怪了,可能上帝和佛祖为他开了个座谈会,要痛打他的脸,告诉他这个无知的人类,世上就是有科学不能解释的东西,你不信也得信。
“我想和你说实话的,真的。”任明睿绵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怕你听完,直接把我送精神病院去。”
又遇到一个红灯,孟然这时转过头,注视着他。“那也要你说了才知道我会不会信。”
自从任明菡来了,孟承的工作简化到了每天只需要签字就可以。有夸张的成分,但他确实这样觉得。任明菡完全没有新人上岗的样子。在这个职业每天都有无数人为自己渺茫的未来和两三千工资患上忧郁症,律助做的时间越长,对成为律师的期待会淡去,充满激情和对一切困难饱含斗志的小牛犊们大部分都死在麻木中。说执照难考,除了知识层面的困难,更多来自内心的煎熬。
任明菡像个机器人。她好像不在乎孟承给她开的工资比别人的律助还要少,她好像也不在乎每天有写不完的繁琐文件,甚至都不在乎懒散作风的导师对她未来发展百害而无一利。在别的律师为助理成天错字连篇不知所云而焦头烂额时,孟承只需要坐在那张桌子后面,等着笔翰如流装订整齐的文书出现就可以了。
那么文静娇弱人畜无害的女孩就坐在他目光所及之处敲键盘,孟承怎么能相信就是这朵小花用她的纤纤玉手差点砍死他两个人。
“师傅,还有要做的吗?”任明菡把订好的申请书放在孟承桌上。
“没了,下班吧!”屈才啊屈才。孟承每次接过任明菡写好的报告都会在心里这般憾叹。他冲她展露大大的微笑,主动拿起任明菡的外套帮她穿上。
下午五点,大佬们各忙各的,除了一些完成工作回家的打工族很少会在大厅见到人群。孟承和任明菡从办公室出来,穿过走廊,一群人正聚集在一起。孟承好奇地走近,发现他们在看一封传真。
当他们注意到来的人是谁,窃窃私语的讨论声停了,一双双眼睛先是复杂地交流,好像在沉默间统一了什么想法,满含期待地望向孟承。但他有预感,绝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了?”没人回答,只有周宏霖把文件递给了他。孟承拿起来一看,立刻明白了。
“谁不想维护正义。”周宏霖说了句漂亮话,希望能隐藏真实的想法。
“杀这么多人,现在媒体盯得死死的,没点儿后台,谁接谁遭殃。”张子轩说话的同时偷瞥了孟承几眼,“小承,你哥真是这个。”他抬起手向孟承亮出拇指,“厉害。”
“哈哈,我也觉得他厉害。”孟承眼睛还定在那份传真上。他认真读这些文字,发觉众人的声音也随之消失了,都在等他说话。
“那现在这个委托是没人接吗?”孟承问。
周宏霖点头:“咱们这儿的事务所都推了。”
“那我去吧!” 孟承把纸折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