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细命近几天心神不定,往俞香兰家已跑了好几趟,见俞大明一直不着家,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嫂子见了他如此这般的几次后,心中纳闷不已。这会儿,她又见俞细命低着头从俞香兰家走了出来,尖着嗓在他背后叫:“喂哟,南洋客亲家公,听说你最近又招事了,可你别跟他们生气,我们家那兄弟俩都会替你撑腰,毕竟我们是亲戚!”
俞细命回头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吭地继续走自己的路。一路心想自己的心事跟女儿都说不上,跟她个妇道人家又扯什么。前几天听大儿子说了,有十几个番客从南洋被赶了回来,但细问不出什么,儿子也不过道听途说,沒闹明白具体出了什么事。他只想找女婿问问,现如今俞大明更是个红人了,应是知道一般人所不知道的事。至于嫂子说的事,那压根不算是个事。无非不过是蛤蜊灰和蛎灰的区别,明事理的人终会明白的。
说起蛎灰,海滨城市的人们多少都有些了解。
在海滨城的沿水区域,一些石崖和滩石,由于海浪长期冲击,生长出一种蛎房,福宁人又称其为蚝房。
经过长时间积累而形成的蚝房可以达到几丈高、几亩宽,外形高低不平,如同假石山一样。
此类蛎房系天然之宝。一些蛤蜊一类的生物被冲入像岩石似的蛎房里面,经过长久消化就变成了肉团,名叫“蛎黄”。其味道非常珍美,如今已鲜有人可以品尝得到!
蛎房是蛎灰的原材料。将蛎灰调和桐油造船,功用与石灰相同,适用于砌城墙、桥梁等工程。
福宁早就有了烧蛎灰的窖口,亦有专人出海洗灰壳。他们用锥和凿子将蛎房凿取下来(药房销售的牡蛎壳片就是这种碎块儿),在海水里淘洗去牡蛎壳外的泥土,如此确保烧出来的蛎灰质量上佳。有肉的牡蛎还必须去肉后,才将蛎壳和煤饼堆砌在一起煅烧,方法与烧石灰的方法相同。蛎灰单烧亦是天然的土壤补钙剂。
俞细命的村庄近年来才开始烧蛎灰,原来图的是给生产队积肥使用,可后来也用来砌墙用。有人偏偏误以为蚬灰(即蛤蜊粉)和牡蛎灰是一回事,窖口里堆满了蛤蜊壳。那蛤蜊可以用网拖,可牡蛎得用锥子和凿子,没赶过海的人不知其间艰辛难度上的差别。
生产队里就有那么几个人不过随便张张口,就理直气壮地坚持他的道理就是好。俞细命真心气不过。他深信自己的小舅子,叶芙槿的弟弟,人家在省城教书,是一位绝对一等一的文化人。虽说这年头读书人干不了什么,可他会引经据典,说得头头是道,说什么《开工开物》里对这牡蛎、蛎壳、蛎灰都有专门论述,他不是个会唬人的人。
可俞细命也不为这事操心,生产队里自有合适的人会说合适的话。
他正想着,迎头撞上了俞大明的大哥,只见他全身上下湿漉漉的,手上拿着一只破篓子,里面装了些带壳的海蛎。
俞大明的大哥先亲热地打上了招呼,还说:“亲家公,我们一会儿再去生产队说一说,别整天白费力气,蛤灰蛎灰分不清楚。”
俞细命忙应说,:“你这是刚洗灰壳回来的吧,这天这么凉了,你就快回家换洗一身去吧。我们以前只是靠田地,如今好歹多了份依靠,靠上了海,不用太忧心这些。等明天再来叫上我吧!”
俞大明的哥哥快步回家,一进家门,就大声叫,:“屋里头的,把这牡蛎壳开了,带壳给香兰送过去。”
嫂子还在为刚才被人不理睬略有不快,不高兴地说:“有肉吃就好了,还拿壳干什么?门口的蛎灰正缺料!”
“我今天刚听说的,牡蛎壳可当药用,它跟乌贼骨一起煮汤,可治反胃吐酸之症,香兰的胃经常不好,让她试试看管不管用。洪洪长了疔疮,可怜了这孩子,我是牙痛识得痛牙人。听说牡蛎壳煎汤喝治它也有效,壳研成末后直接外敷,也可软坚散结。今天运气好,还挖到了些蛎黄,你也一并送过去,佳佳就爱吃这个。”俞大明的哥哥滔滔不绝。
嫂子阴着脸色,:“你就只会记挂着人家,什么时候能知道我的腰不好使,干不好活了。”
俞大明的哥哥换了身干爽的衣服,一边提着绿色裤子,一边说:“牡蛎壳煮水喝也是可以壮阳补肾治腰疼。赶海的人懂得多,今天我可真学了不少知识!哎,你看看,大明送我的这条裤子好像短了点,可穿了精神爽!我这会儿去去蛎灰窖那边瞧一眼。”
嫂子拿眼瞟了瞟,不耐烦地说:“不穿白不穿,大明拿回来的解放鞋就轮不到你。”
等丈夫走远后,她拿了个碗装了几个牡蛎壳,端了去俞香兰家。
嫂子一进门,见俞香兰正按着俞敏洪,往他身上擦东西,俞敏洪嗷嗷直哭叫,俞敏佳正皱着眉头坐一旁。
她认真一看,竟是一泡鸟粪,大惊失色地叫起来:“你平时连小孩流鼻涕都嫌脏,怎么连这s都涂上了?”
俞香兰忙完了涂抹后,给俞敏洪要做包扎,看他挣扎得厉害,无奈地叫,:“嫂子快过来,帮我按住他!洪洪不知带了什么毒?一个夏天过来了,疔疮还是一个接一下发。听说鸟s是偏方,它可不是一般的鸟S。只有屋檐瓦片上的鸟S,而且还必须是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到的。别说赶那日出,现在天上就没几只鸟,候了好久才得到的。”
嫂子:“这确是好偏方!你家大伯还说蛎壳也是偏方!”
俞海兰好不容易包扎好,闻了闻双手,皱眉说:“真臭!唉呀,好不容易给他上了药,那蛎壳就先一边放着。”见俞敏洪还在一个劲哭,骂道:“这孩子最近娇气得很,要不看他可怜劲,真想打他,野哭野闹得让人心烦,惯不得!”
嫂子一听不是滋味,张嘴就说:“我那家里的那个能懂什么,瞎操什么心?热脸贴上了冷p股,叫他自个儿乐得欢,正眼不看自家老婆,老上心别家的事!”说着,使劲压了压俞敏洪那疔疮的红肿处。
俞敏洪本已低声抽泣,刹那间又尖喊哭叫起来。
俞香兰许久没听着嫂子的阳阴怪气,又见她故意如此,此刻也一时火冒了,将那碗海砺撒了门口去,:“捡回去好了!蛎壳还怕没地方找,就你当宝!”
嫂子自讨了没趣,灰溜溜地走了。
俞大明今天蹬自行车的双腿特别沉重,好不容易捱到家,不再像往时那样一到家先就喊上了香兰,沉着脸,挎起自行车,越过门槛,将它推进屋里。
俞香兰见他神色阴沉,不禁担心地问:“怎么啦,不舒服吗?”
俞大明小心地放好了单车,走回大门口,探了探头,再缩回脑袋,掩上门。
俞香兰更加担心地问:“这么神秘干什么?有多大的事呢?”
俞大明摇了摇头,走近她的身边,小声说:“本来我是回不来的,只好说家里大大小小全生病了。他们当然不高兴了,说我思想不够红专。哎!这怎么没完没了了。”
俞香兰也不高兴了,:“呸!说我病死了,我都没意见。就不许你说我的孩子们,他们健康着呢,有当父亲的这么咒自己的孩子吗?”
俞大明垂头丧气,无奈地又猛叹气,:“我也不愿意!可一时半会儿真找不到脱身的借口。我只是想回家来好好地静一静。单位里太乱了,整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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