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遗忘的呢?
大概,是成为鬼的那一刻吧。
忘记了自己,忘记了家人,忘记了一切的一切。
唯一一成不变跟随着我的,只有腹腔中无穷无尽的灼烧感与疼痛。
「零余子,这种植物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在出生那年由母亲取的,读起来像是朗朗上口的小诗,有着悠久岁月和健康长寿的含义。」
「我的名字是……」
「濑户千代。」
……
那是一年春天,正值万物复苏,欣欣向荣的景象。
田地里开始缓慢生长起绿茵茵的青草,经历过寒冬的洗礼,藏在山洞或是泥土里的小动物们都纷纷苏醒过来,在这样的时节里,母亲的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
“小千代,是想再要个妹妹,还是要个弟弟呢?”母亲总是温柔的搂着我,语气轻飘飘的,就像天上的云彩一样。
她用那双布满薄茧的手,轻轻摸着我的头,我乖乖的趴在母亲的怀里,听着那些从她肚子里传来的细微的声音,坚决的摇了摇头:“不!我不要妹妹,我要弟弟!”
“为什么呀?难道小千代不喜欢可爱听话的妹妹吗?”
“不!”听见母亲开心的笑声,我的头却摇的像是一个拨浪鼓:“我不要妹妹了,现在已经有妹妹了,我想要个弟弟!”
没错,我已经有一个妹妹了,今年五岁,叫做濑户静子,她有一头短短的黑发,两个水灵灵的大眼睛,就和父亲有时进山打猎后带回来的小鹿一样清澈漂亮。
所以我不想要听话的妹妹,我想要个调皮的弟弟,如果有弟弟的话,我就可以带他一起去山上玩,一起去河里摸鱼,一起去掏鸟窝……
“好,那母亲尽量给你生个弟弟,但是你作为姐姐,以后一定要保护好他哦?”
“嗯!我一定会保护好弟弟的,还有静子!”听到母亲同意后,我欣喜的点了点头。
母亲坐在屋子里,望着窗外树上叽叽喳喳的麻雀出神。
那个时候的我只有六七岁,根本不会注意到,她的面色是那样的憔悴,两鬓的头发也多出了许多银丝。
直到弟弟出生后,我趴在床边,看着面色惨白的母亲,握住她手的时候,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母亲的手瘦的只剩下了干巴巴的骨头,轻得简直像一张纸!
没过多久,母亲就走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丢下我和弟弟妹妹,总是缠着父亲不断地问他:“母亲去了哪里了?她什么时候回来?她不要我们了吗?”
而自从母亲走后,父亲身上就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这个味道我不喜欢,有点臭,闻久了脑袋还会晕晕的,他不耐烦的推开了我,说:“她去了天国,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天国是哪里?我要去天国找她!”我不相信父亲说的话,就算母亲去的地方再远,她也一定会回家的,因为家里面还有我、静子和翔太在等着她!
翔太是母亲走之前给弟弟取的名字,她之前和我说弟弟还小,静子也不懂事,要我多多照顾他俩,当一个合格称职的姐姐,我看着气若游丝的母亲,哭着答应了。
然而我的话并没有让父亲高兴,他猛地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愤怒咆哮的样子像是一头可怕的熊:“谁准你去找她了!从今以后,不准说出这种话!”
说完,他提起放在地上的瓷罐子,摇摇晃晃地走了。
留在我左边脸颊上的只有火辣辣的疼。
我看着田里的稻子从绿色变成金色,又从金色变成白花花的米,心里却一直想着母亲;她为什么不回来呢?难道天国真的是一个很好玩的地方吗?比在村子的小溪里还要好玩吗?
我问了隔壁邻居家的老奶奶,奶奶有一头雪白雪白的头发,她慈祥地笑着,对我说:“天国是一个很美好的地方,那里什么都有,凡是去往了那里的人,会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是我和静子翔太都在等母亲回家。”
我这么说完,奶奶忽然就不说话了,只是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像母亲那样摸着我的头。
那手凉丝丝的,我在心里这么想。
这天,父亲背着弓箭和斧子上山打猎了,最近几年粮食收成不好,翔太已经三岁了,脸上却一点肉都没有,身体又瘦又轻,好似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静子也没好到哪去,但她很会勉强自己,懂事地笑着对我说:“姐姐,我不饿。”
我怎么会相信她呢?──我自己都饿到头晕眼花了。
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体会到填饱肚子的那种感觉了,村子里几乎所有人都饿着,父亲进山后,我跟着几个邻居一起去山坡上挖野菜,想让弟弟妹妹们多吃一点,别饿出病了。
谁也没料到,父亲这一去,连续几天都没有回来。
不知道是怎么了,以前最多两三天他就回来了,村子里的人见到了我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他们总是用同样的语气说着同样的话:“小千代今年也才只有十岁吧?”
“家里还有一个八岁的妹妹和一个三岁的弟弟,前几年母亲去世了,上周平次郎进了深山,到现在都没有消息,那座山林里可是有熊出没的……”
“是啊,真是可怜的孩子,如果平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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