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躺在炕上,脸冲这边,整个模样一览无余。
相貌俊朗,硬朗中夹杂着些许书生卷气。
大大的脑袋,和身形似乎有些不太对称。
眼睛也小,厚厚的睫毛,叫人觉得沉稳。
邓母细看下,感觉和自家两个儿子有些不一样,这个少年似乎更厚重些。
眼见他要给郑礼信安排后事,邓弘毅眉头紧皱,心存焦虑:“别,这会路上人多了,咱都弄进来了,要马上出去给他准备衣服,怕是说不清楚。”
马大狼蹲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提醒说:“东家,送胡同口跳大神的老李那也中,弄好弄不好,和咱家没什么关系,瞧他那样,好了也是个残废。”
几个人悄声说着,话里话外觉得郑礼信凶多吉少。
邓美菱脑海里浮现着他当时调皮的模样,记得他说自己有九条命,轻易死不了。
她到了温水,放了砂糖,走到郑礼信跟前,用勺子缓缓撬开他嘴唇,一点点把水送进去。
一秒钟、十秒钟……
就在邓弘毅夫妇快要绝望时,邓美菱先是惊呼,继而压低声音惊喜地说:“动了,动了,胸口那……”
胸口动了几下,嗓子眼咕咚了几声,腿慢慢地瞪了蹬,然后就没了动静。
毕竟是活着了,邓弘毅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另外的担忧也浮上心头:这小子好了还行,要是弄个重症,哪怕是胳膊腿废了,到时候可就麻烦了,硬推出去名声不好,不那么做,也不能养个废物。
就在他沉闷不乐时,马大出门时莫名揣了徐岩一脚,嘟嘟囔囔地责骂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去店里开门,再这么下去,老都一处早晚得关门大吉,我老马不需扬鞭自奋蹄,你们这些馋吃懒做的胡孙子……”
知道最近老都一处业绩不善,好不容易盘过来的老店一步步下滑,邓母重重地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地看了眼邓弘毅,想说什么,又没吱声。
邓弘毅目光复杂地面朝祖宗牌位,安静了会,无奈的声音从嗓子眼里传了出来:“照例,给他开小灶,温壶酒,炒盘肉。”
说完,他无意地看了眼躺在炕上的郑礼信,真担心这小子以后赖在这里成了新的累赘。
他名下产业不少,饭店就有两处,原本经营的不错。
这几年,国外各种商团涌入之后,他不善于和这些人交往过深,又不卑躬屈膝地向各国大佬上态度,拉关系,酒楼业绩逐步下滑。
当然,原因是多方面的。
就像谢文亨那样的人,脑子灵活,见缝插针,谁实力大就刻意结交。
这也是他不如人家的原因之一。
他膝下两子一女,长子邓守业帮他打理着面粉厂、啤酒厂、木材厂,加上他经常在各厂跟着,费尽周折地经营,也勉强能维持。
本指望次子邓耀祖扶桑归来帮一把,因为是从尤里科夫手下逃回来的,昨晚就安排他去了面粉厂,多待上几个月。
去就去吧,耀祖还带了成箱成箱的生活用品。
邓美菱一眼就看出来了,二哥是嫌家教太严,父亲整天逼着他学习,教他经商之道。
邓母脸色无奈地去厨房忙乎了好一会,做好了饭菜,在东厢摆好了桌,叫马大先吃饭。
回到屋里,她眼神问邓弘毅是不是该吃饭了。
邓弘毅看了眼火炕旁边的锅灶说:“煮点酸菜汤,小咸菜就行,简单点,生意越来越难,老都一处要不行了,各厂士气就受影响,各国洋餐来势凶猛,噱头又多,咱家只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他有些啰嗦地说着,邓母叹了口气,有条不紊地忙乎起来。
她不和他争辩这些,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有些絮叨,可早餐一直都是这么节俭。
用他的话说酒楼开的再大,东家也不能整天大鱼大肉。
那样的话,整天鱼肉乡里,容易失去本心和初衷,丧失了对好酒好菜的探索。
他还说过,无论家境再好,除了过年过节,吃饭就是粗茶淡饭,汤汤水水,省得骄奢淫逸。
饭菜弄好,大屋里弥漫着浓浓的饭菜香气。
郑礼信躺在热乎的炕上,先是昏昏沉沉,后来喝了点糖水,意识慢慢清醒。
当他费力睁开眼睛时,感觉浑身难受,四肢僵硬,动了好几下,手都没动了。
又过了一会,他朦胧的眼睛中,老远的看到了一张张望的女孩的脸。
仔细辨认了下,感觉有些面熟,再好好想想,想起来自己昏倒在了邓弘毅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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