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它在的时候,你不会在意,即使你刻意去感受,也会轻而易举地将它忽略过去。
但它消失的时候,你总是第一时间发现。
听觉如实,嗅觉亦如是,五感皆是。
长敬从鲸落中回过神来时,才发觉周围的异常。
首先是视觉的缺失,然后是听觉。
他没有慌张,也没有随意乱动或出声示警,他在等待身体作出反应。
理智告诉他,他并没有受伤,也没有任何危机潜伏在四周。
如果连他的金瞳灵眸都无法视物,那就更不是乱动乱吼可以解决的困境。
果然,他的双眼很快在适应黑暗后得到了反馈。
人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生物,只要给你时间,就能找到生存的新模式,你的身体会自然而然地遗忘、删除过去的版本,重新习惯新的自己。
他的眼前是一堵墙,他伸手一摸,又否决了自己的判断,这不是墙,是土面。
接着他又谨慎地转动了自己的身体,将自己从平躺着的状态调整为坐姿。
为什么不是站起来呢?
因为他根本站不起来,要不是他动作轻缓,可能一个抬头就要在脑门上添个包了。
长敬张开双手触摸到实地,然后缓缓摸索到了可以依靠的墙面。
排除了来自背后的袭击风险后,他才算找回一点安全感,而且以这个视角他能看清此地的全貌。
这是一个类似长盒型的土坑,面积不大,土面还很新,摸起来依旧带有湿润感,且没有任何外物的添加,是个非常纯天然的地下坑位。
黑暗之中,他能看清的事物并不多,只能隐隐绰绰地看个大概。
摸清环境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吴杳。
幸运的是,先前随着鲸落短暂产生的意识模糊并没有带走他的记忆,这第三重危机也没有将他和三个同伴以及颜悦分开。
吴杳离他的位置最近,重睿在他的正对面,而颜悦依旧在陆路怀里,基本与他们在海面上的阵型一致。
这意味着,他们顺利地通过了第二重危机。
长敬握住了吴杳的手,轻轻地唤道:“杳杳。”
吴杳浑身一震,猛地睁开了眼睛,反手抓住了长敬的胳膊。
她和刚苏醒时的长敬一眼,眼前一片漆黑,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置身于一个完全真空的环境,这是身体在深度睡眠期间的自然保护。
她并没有听到长敬呼唤她的声音,但她摸到了长敬的体温,立即就安静了下来,如同受到安抚的小兽。
她能感觉到,这是长敬。
长敬也没有进一步动作,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她的身体解除自我保护,重新接收外界的信息。
很快,吴杳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们这是在哪里?”
长敬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
接着,她们又逐个唤醒了重睿和陆路。
重睿睁眼时与他平时嬉笑打闹,没个正经的模样不太一样,显得极为冷淡疏离,但等他恢复了视觉后,就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好奇地东摸西凑。
陆路则是在大叫中醒来,高头宽背猛地坐起,直接就将天灵盖磕在了坚硬的土面上,嗷嗷呼痛,还以为是有人按着他的头打,气得直扑腾。
他这一闹腾,颜悦自然也就醒了,要不是吴杳拉得快,差点就受到了陆路的雷拳攻击。
“咳,咳……”
颜悦不似他们四人,在全盛状态进入荒途之境,又是在滚沙地,又是泡海水的,这下的旧伤全都复发了,每咳一下都会牵动五脏六腑,连带的背后伤口生疼。
且越是想要抑制,反应就越是剧烈,在这狭小的空间连呼吸都极为费劲。
吴杳嘴上没说什么,但却一手轻拍着她的背脊,助她平息静气,另一手则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腕上。
她的眉头几不可查地一皱,她没有想到颜悦的伤势会如此之重。
通常来说,织者的体魄经过控梦术的修习以及最大程度的梦元之力反哺,都会变得比常人要强韧康健许多。一般的风寒暑热都难以侵袭,即使是外伤在身,也会在夜晚的休憩中,因梦元之力得到补充而缓慢恢复。
除非极为致命的伤害和无法逆转的沉珂,否则少有不可治愈的伤病。
但听长敬所言,颜悦应当是与他同时期受的伤,虽是较深的箭伤,但也不该恶化到这般程度。
除非,她根本没有接受治疗……
重睿发现了他们眼下最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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