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伯的武器库就建在他的演武场旁边。
演武场又靠近伯府内湖,在内湖与外院相接的位置。
清平伯介绍:“此湖名为丹璧,原先只有如今一半大小,是你祖父一力主张要扩大的。”
江琬说:“祖父一定十分爱水。”
清平伯叹道:“是啊,他乐山爱水,本是隐士性情。无奈生逢乱世,天下不定,何以隐逸?”
他这是有意地在向江琬讲述家史了。
对清平伯而言,人在世上,要有底气立得住,首先就得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讲述家史,亦是帮助孩子寻根的一种方式。
别人怎么教女儿的他不知道,在他这里,反正绣花描眉是别想了,儿子怎么教,女儿就怎么教。
总之别叫她跑出去踢馆子吃花酒,调戏别人家的小郎君就成。
习武学文看世界,这不是应该的吗?
江琬问:“咱们家的爵位,是祖父传下来的吗?”
清平伯就笑:“咱们家啊,可是列代公卿之家呢!不过如今能再起复,的确是靠你祖父。”
说着,他的声音就拘束成线,开始了传音入密。
“秦氏是关西门阀起家,咱们家,原也是关西门阀。世封镇西侯,驻守西疆门户。”
原来江家也曾是前朝勋贵之家,列代封侯,传承数百年,说得上是真正的世家。
而事实上,如今整个大周权贵阶层,原也基本是被世家占据的,寒门出身的勋贵高官,少之又少。
大周代魏,不是一场自下而上的农民起义,而不过是另一种来自高层的权利角逐。
所以如今的大周虽然是新建国,但占据高位的却大多还是老牌权贵。
原先的势力是有洗牌,可世家天下的本质却极难改变。
正所谓,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不过如此。
而如今占据皇位的秦氏,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最强世家?
江琬明白了,把如今的大周比作初唐,这局势是不是就很好理解了?
而如今的周皇永熙帝开科取士,是否也正是一种想要收拢皇权,对抗世家的信号?
清平伯道:“天圣四十七年,西突厥十三可汗持天狼令突袭西北,你的曾祖父时任西北都护,军政总领。他固守雄关,率族人部曲与下属军队迎战十三联盟。”
“当时朝中内战不断,百家乱斗,以至于粮草运送中途失控,援兵不至。那一战……”
清平伯声音微沉:“我江氏族人,三百年轻儿郎,悉数战死。族中只剩老幼,而我们嫡支,更只余你祖父一人。他当时年不过十三岁而已,与你如今一般大。”
“但是,西北雄关,甘州,我们守住了!”他看向江琬,“不使天狼出关,不使生灵涂炭。即使以弱抗强,血战至死!”
“二十万江家军,最后,也只剩万余残兵……”清平伯沉声道,“琬娘,血可以流,气节不可以丢。这不是明文的家训,而是原本就刻在我们江家人骨子里的东西。”
他直视江琬,目光第一次如此有力:“为父希望你记住了!”
江琬心中凛然,对于愿意为守卫家国而抛洒热血的人,她不能不给予敬重。
“是!”江琬认真应答,声音清脆而铿锵。
说话间,他们走到了演武场,然后江琬就对清平伯说:“阿爹,我似乎又有所悟了。”
清平伯只当她是被自己的话激励到了什么,立刻生出了为人父的成就感,欣喜道:“好孩子,你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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