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识在黑暗的空间中辗转反侧,刺痛和叫喊在四周时高时低地喧嚣,血管里奔流的血液像是岩浆,滚烫的,几乎要把他融化。身体在跌落,跌落,跌落,就像爱丽丝掉进无底的兔子洞,令他想起第一次醒来发现自己不在自己身体里时的恐慌。
跌落,跌落,跌落,跌落进纯黑的深渊里,跌落到意识的边境。
突然身体被扯住了,一股大力把他悬挂起来,突然的停止使他头昏脑涨。他的双臂疼得几乎断掉,双手已没了知觉,锁链紧紧地缠在他的手腕上,把他整个人吊在空中。
他已经这样不知被吊了多久,一直水米未进,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了,也许他会就这样死在这里,无所谓,所有资料早已传给了前辈,而他的朋友也已经回来了。心愿已了,之后的事,就交给他们了。
黑暗的地下室吞噬着他的精神,造成了一些奇特的幻觉,他似乎还在武术学校学习,与师兄弟们嬉闹;还在部队训练,与战友们打趣;还在异国的街道上惩治罪恶,与同事们合作……眼前闪过一个穿着精致的西装、端着酒杯的形象……
西装和酒杯,休闲服和甜点,工装和烙铁……小胡子男人打字飞快,短信一条接着一条,电话里声音刻意提高和明朗,从来不严肃说话,一边调侃,一边目光里的笑意直溢出来……
眼前是他的形象,耳边是他的声音,脑子里心里,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全都是他。
毕竟是为了他才留下的……
……
再次醒来,躺在地上,手上还绑着锁链,眼前有一碗饭和一杯水。
看来暂时还不想直接弄死他,毫不犹豫地开始吃喝,不怕有什么阴谋。自己什么也没有,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现在只需要等待。
……
渐渐地锁链换成了手铐,渐渐地连手铐也去掉了。渐渐地连时间的感觉都模糊了,地下室不分白天黑夜,不知过了多久,似乎亘古以来,就被关在这里。
只能等待。
……
他们始终没有得到任何东西,来的也越来越少。最末一次,他们得意洋洋地说了一大堆,他只听出来,他们要逃走了,而对他也终于失去了耐心。
此后就没人来了,他被遗忘在黑暗的罅隙。他困得睁不开眼,睡吧,睡过去吧……
……
他活下来了。
他的朋友救了他!
可他的朋友自己却陷入了危机。
不能让他死。这是他之所以留下来的理由。
要让他走!
“我等你回来。”如果,能等到的话。
……
……
窒息。
金属的手指掐住了,堵塞所有空气进出的通道。
鼻子和嘴都在拼命工作,却毫无作用,肺部疼痛起来。
双手握住金属臂,却根本使不上力。
眼前发黑,头脑发懵。
意识已经开始涣散,请让我再吸一口氧气吧,一口就好……
……
……
平生第一次,他相信人可能真的有灵魂。
否则,他怎么会从自己的身体里轻飘飘地脱离出来,浮在自己身体上方?
他们俩围在自己身边,托尼在对着他说着什么,喊着什么。
“不要这样对我!”
对不起,我也不想。可我现在,没法控制自己的灵魂。
干嘛要回去呢?现在多好,平静,安详,仿佛在绿草鲜花的田野上……
“Leng,你答应过我不放弃的!”
他忍不住回头又看了托尼一眼,托尼跪在自己的床前,悲痛欲绝。
那个躯体,虚弱无比,痛苦无比,真不想回去啊!
“不要让我再一次……再一次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莫名心痛起来。绿草鲜花,平静安详……都远去了……他向下,向那个看起来已经残破不堪的躯体,扑了下去……
……
……
他有种隐约的不安感……
不能再犹豫了!
如果我们两人只能有一个活下来,那应该是你。
砰!
……
……
他睁开眼睛,眼前围了一圈脑袋,都在担忧地看着他。
他注意到一位老人,须发花白,高鼻深目,皮肤如橘皮般干枯皱褶,只有那双眼睛,湿润的,深邃的,焦急地看着他。
“托尼。”他很自然地叫出了这个名字,然而却对自己和对他都感到惊讶,“你怎么这么老了?”
托尼先是疑惑地微眯起眼睛,然后,眼睛突然又瞪得老大,面色突然苍白,喉咙里发出嗝声。
***
“看来冷锋的记忆已经完全恢复了。”瑞秋·史密斯(Rachel Smith)医生说,中美混血的姣好面容现在一脸严肃,她是一直在研究刘培强的研究团队里的医生之一。
“他一直在恢复Leng的记忆,总有一天会完全恢复,也是正常的事吧。”托尼说。
瑞秋看了他一眼:“但刘培强的记忆没有了。”
“什么?!!”托尼猛地站了起来。
“怎么会?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刘培强的记忆和意识一直都没有受到过影响!”潘万里也略有激动。
“本来我们推测这种情况跟其他的记忆移植情况类似,其他人也确实没有受到过影响。”瑞秋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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