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社会观念上,虽然父亲从未管过他,但他仍然认同了父亲的一整套逻辑,坚信自己正在做的是正确的事。回头看,他才发现自己在创造发明以外的世界懒于思考是有多天真和危险。人类的世界并不像物质世界那么单纯。
现在,有三个月的时间认真考虑人类世界,结合他已知的人类历史,以托尼的天才智商,又一次能够比很大一部分人想得更通透。这些思考促使他作出了那个决定。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以前那些骂他“死亡商人”的民众,这次又会反过来骂他的不负责任(虽然两者可能不是一批人),那些人不会去问以前他为什么做,现在他为什么不去做了。他们不理解。他们不会理解。他们不愿意去理解。
跟往常一样,托尼不在乎。
但他确实有点在乎一个人的看法。那个人在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努力表达了一种类似理解的感情——“我也是军人出身。所以,我很理解你的处境。”
佩帕很好,但她不理解。她只是无论何时,都会站在自己的老板这边,她对托尼的感情更类似于崇拜。哈皮也一样。
小罗很好,但他不理解。他对托尼的感情更平等一些,但更多出于立场相同前提下相处日久带来的熟悉感,他像看待一个兄弟一样看待托尼。
那个人不同。那个人没有从小看着他的新闻、听着他的事迹长大,对他没有崇拜;那个人跟他相识不久,对他没有熟悉感。那个人也在由于与他自己的环境格格不入而承担着天才不被理解的诅咒,因此他知道托尼最想要的是什么。幸运的是,他们思维方式确实相似,都是以解决问题为中心。所以他们彼此都能理解对方的做法,而在大部分其他人眼里是“乱来”。
他理解。他也被理解。
那个人就像托尼的物质世界一样单纯,救他是出于义愤,同他合作是出于利益,与他成为朋友——他想他们应该是朋友——是出于纯粹的欣赏。
天才要么被人崇拜,要么被人嫉恨,能够被纯粹欣赏的眼光来看待反而很难得,这需要太宽广的胸怀。能够接受自己的不足,却不因此而自卑的人,才能如此坦然。也许是因为那个人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领域,同样优秀得很天才。因此他能真诚地欣赏托尼惊世的才华,也被托尼同样的欣赏。
而他竟然还有着与外表不相称的非同一般的敏锐,能够宽容托尼玩世不恭和讽刺挖苦的表达方式,而直接看到他心里真正想表达的内涵,他让托尼觉得自己是个更好的人。反过来,托尼的外向和幽默也会让他更能够释放天性,化解他太过于直白的尴尬,让他也觉得自己是个更好的人。
互相理解,互相欣赏,互相支持,这正是托尼所渴望的平等的友谊。
因此,托尼想知道,这次这个决定,他是否还会理解。
但他联系不到冷锋。
***
托尼尝试了所有的办法,都联系不到冷锋。
他的电话永远是无法接通的状态。短信当然也总是发送失败。
小罗告诉他,冷锋曾经到过阿富汗和他一起搜索,之后回到洛杉矶也和他联系过几次。但由于他又回到阿富汗,通讯管制的原因,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冷锋的消息了。
佩帕只见过冷锋一次,只是被问话,问的是关于托尼去阿富汗的行程问题。托尼没有过多打扰她,她还在为托尼自己捅下的篓子擦屁股,为应付股价暴跌而焦头烂额。
国际刑警组织告诉他,冷锋把斯坦的案子移交后,他们就给他的小组放了长假,谁也不知道他们之后在干什么,也没有人去打听。他的手机不通了?哦,正常,谁也无权去破坏他的假期。
托尼甚至去过冷锋的住处。他在洛杉矶一直是租房子住的。房东告诉他,冷锋是在数天前退房走的,他退房之后马上就有别人租下了房子,现在已住进来了。托尼用自己的钱和名声死皮赖脸地进去观察过了,这房间经过了大扫除,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托尼不知道他还能找谁。他这才发现自己对冷锋的交际圈的了解几乎是一片空白。在他跟冷锋打交道的日子里,冷锋似乎除了同事和他自己就没有其他熟人了,这件事如今看起来相当的不可思议,冷锋在洛杉矶呆了好几年了,连个交往对象都不曾有过。而现在,所有认识他的人似乎都不知道他去哪了。
冷锋就这样从他的生活中完全消失了,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这种人间蒸发手法让托尼想起了一件事,发生在非洲。但这次,他连车轮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