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层楼的食客立时又笑开了,便有好事者七嘴八舌地学舌,乱哄哄的声浪中,也不知打哪儿,传来几声“嘎嘎嘎”的鸭叫声。
季渊坐在季樱身后不远处,视线被她挡了大半,几乎什么也瞧不见,然而不知何故,他却是勾唇微微笑了笑,面上浮出几丝满意与欣慰。
“你!”
年轻姑娘家到底面皮薄,被季樱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一通抢白,那蝴蝶姑娘的一张脸霎时红到耳根,颇觉下不来台。
当着小姐妹和整层楼的食客,她自是不肯叫季樱凭空讥诮了去,咬唇站起身,强自镇定:“你是何意?”
余下几个红的绿的也没闲着,纷纷帮腔助声势,唯独鹅黄色姑娘,坐在那里眼泪汪汪的,却愣是不肯再开口。
什么人嘛,她自小最恼的便是自己这嗓音不够清脆甜亮,这季樱,果然不是好人,专往别人的心口上戳!
“我没什么意思呀。”
季樱咧嘴冲她几个笑笑,唇缝里露出一点牙齿尖,瞧着坏透了,偏还一脸无辜:“你们聊得热闹,我从旁听着,觉得挺有趣,又有不解,便过来真诚地给你们一些建议,并讨教一二咯。”
建议什么呢?
穿在身上并不好看的衣裳,涂在脸上无法增光添彩的脂粉,索性就别穿别用了,有什么问题?
至于讨教嘛……
许千峰看热闹看得起劲,两条腿都盘到椅子里,这会子扯着喉咙便叫:“小樱儿,你不是问她值多少钱吗?她还没回答你哪!”
“是呢。”
季樱回身对他一笑,歪歪头,盯着那蝴蝶姑娘不放:“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蝴蝶姑娘气得手都哆嗦了,咬着牙,嗓音压得极低:“你可晓得我爹是谁?”
“不晓得。”
季樱干干脆脆地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更何况是你爹?我又不是……”
她原想说,“我又不是要当你娘”,话都到嘴边了,忽地省起这个年代,如此言语恐怕极为不妥,只得生生地吞了回去,笑得又甜又坏:“难不成,问个价也要你爹同意?我又不是要买你。”
四周又是一通哄笑,许千峰拿伸长了胳膊,扣扣季渊跟前的桌面:“方才还说你家小樱儿同以前不一样了,依我看,这还是没变嘛,咬人一咬一个准儿,真狠。”
一边说,一边还竖了个大拇指。
季渊但笑不语。
怎么会没变?变得太多了。
从前他家的季三姑娘脾气急躁,被人招惹了,向来是不讲理的,冲上去嗓门比谁都大,动辄还出手打人,大有不挠花对方脸就不罢休的气势。对方固然吃亏,她自个儿也讨不到好去,回家了,难免一通责骂。
而现在,即使被人用难听的话编排了,她的脸色照旧一丝不变,甚至还带着笑,不疾不徐,云淡风轻,那么轻言细语的,偏就能怼得人说不出话来。
人的性子向来最难改变,而她,变得几乎像是另一个人了。
许是因为方才上楼时,太过蛮不讲理,围观了前因后果的食客们,没有一个肯站在四个姑娘那头儿,只顾嘻嘻哈哈乐个不休。那蝴蝶姑娘脸上终于挂不住,饭也无论如何吃不下去,狠狠剜季樱一眼,扭头就走,蹬蹬蹬地下了楼。
她的几个同伴也连忙跟上,那鹅黄色的行至楼梯口,冷不丁回过头来,还没等张嘴,便听得有食客笑斥:“你可别说话了!”当即眼泪花就涌了出来,甩手一瞬跑了个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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