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可走到多宝架前,那挂耳汝窑瓶面上有一层浮灰,薛可伸进手去摸,果然有个布包,里面赫然是一本二十四式图册,旁边一个小荷包,荷包上绣着一副海棠春睡图,图上的女子睡眼朦胧,呼之欲出,一捏小荷包,里面大约有七八粒药丸。薛可将书包好原样放回瓶中。
这一世,你还会带着谁上这听风阁么?情也罢,欲也罢,不如作罢。
薛可不动声色地将荷包放入袖中,款款走下楼去赴宴席。
薛可带着阿六先回了东宫。刚卸完妆,太子便进了抱朴院,大概喝了两杯酒,稍稍有点酒气。
“殿下怎么也回来的这么早?”张嬷嬷一边奉茶一边问道。
“没什么事,也不是迎娶正妃,孤坐坐就回来了。”太子一边答一边看着阿六,阿六做了个一切正常的手势。他心下也只是担心薛可会做什么,哪知道薛可早早便回来了,他便也抽空回来了。
“你非闹着要去看,可有什么收获?”太子问薛可。
薛可笑道:“今日收获颇多,光是看看杨家四娘的排场就值了。”
其实薛可今日去不过是想看看杨四娘,她对杨四娘仇恨入骨,这段时间最担心的不过是杨四娘真的吸取教训,温良恭让,那她不免有种力气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以后也不好施展。今日看到杨四娘的场面便知道她的性子仍和前世一样,便放下心来。
至于会看见史家姑娘,又顺便拿了几颗药丸,倒真的是意外之举。
薛可这么一说,哪里知道张嬷嬷心里却有一番想法。
张嬷嬷自从马车事故之后,倒是全心为着薛可着想。那天夜里姑娘穿的勾人魂魄的模样去太子爷书房,结果晚上又回来了。她向阿六打听,阿六又是剧了嘴的葫芦,什么都不说的,她只急的挠心。
姑娘到东宫也快一年了,虽然下人们称一声“唐姑娘”或者“唐管事”,可这东宫内外谁人不知她是太子爷的姬妾,张嬷嬷心下也是埋怨自家太子爷,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给姑娘一个名分呢?
虽然姑娘家世不显,但求求太后,封个太子嫔也还有可能啊,趁着太子妃还没定,先占了太子爷宠爱,再有个一儿半女的,后半生不就安稳了么?
因而张嬷嬷只是瞅准机会想向太子提道提道,正好薛可说到这儿,张嬷嬷笑着接茬道:“姑娘何必羡慕杨家姑娘,姑娘日后进门,排场定然比她还大,是不是,王爷?”
屋里一时寂静下来。看着薛可似笑非笑的眼神,太子不由心里一慌道:“嬷嬷,你乱说什么!”
张嬷嬷看来,姑娘嫁入东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以为是太子爷不好意思或者还没想好给什么名分,正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莽撞,应当先和太子爷说下才好,只听得薛可问道:“嬷嬷说进的什么门?”
张嬷嬷不由满脸堆笑:“自然是进东宫,进芙蓉苑的门。”东宫内院遍种芙蓉,因而换作芙蓉苑。
薛可看着太子爷的脸,一字一句道:“嬷嬷,我这一辈子,是不会进芙蓉苑的门的。”又转身道:“阿六,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吧。”
张嬷嬷看着她出门的背影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子爷,老奴多嘴,老奴该死!”
薛可在院子里晃荡了一圈,估计太子已经离开,这才带着阿六进了楼,屋里正中间一张桌子被掀翻,张嬷嬷仍在一旁呆若木鸡,忘了叫人来收拾。
看见薛可,张嬷嬷又要跪下去,薛可忙示意阿六扶住她:“嬷嬷,和你无关,你不用请罪,殿下也不会怪你的。”
阿六扶着张嬷嬷下去,走得远了,张嬷嬷还不可置信:“阿六,我没听错吧,姑娘不准备嫁给太子爷,她要嫁给谁?”
阿六也不言语。
第二日,张嬷嬷便称病告假几天,薛可便派了两个小丫头过去伺候,让她休息两天,又让阿六过来梳头。
“你梳的简洁点就行,今儿我去书房听议事,不用戴那些钗环。”
“姑娘还要去议事么?”
“殿下不是说我思过思明白了就能去听么?我已经想明白了,今儿先去请个罪吧。”
阿六突然停下,说了一句:“姑娘,要不咱就别去了。”
薛可从镜子中打量着阿六,轻笑道:“阿六,你知道我身世是不是?
阿六轻轻嗯了一声。
薛可叹道:“不必替我委屈。”看阿六吸吸鼻子,她转过身拍拍她的手道:“你看,我现在一衣一食都是东宫所赐,殿下如果不庇佑我,天下之大,并无我立足之地,而我能仰仗的,不过是殿下的一点情分罢了,趁着殿下情分还在,我总能做点事情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阿六静静的梳着头,薛可静静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嫁给太子?”
阿六摇摇头,她不想知道,她是太子的影卫,上次出宫之事她已经做出过对太子不实的禀报,她现在只想护好薛可,完成自己的职责。
薛可笑笑,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