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往外望了望天,继续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你早些歇息。”
我心中感念,起身施礼,一路送她出门,方才又折返往后院去了。
杜鹃自从回府,便不近不远的跟在我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知她心有困惑,不如干脆让她一口气吐干净,省的憋在心里久了,反而生了嫌隙,倒令我们情感生分了。
于是,我瞅着四下无人,便拉着她在廊下坐好,态度很是真诚,道:“姐姐,我知你有许多话想说,不妨直说,妹妹定当知无不言。”
她仍有些许犹豫,神情略有纠结。
我坚定的反握着她的手,道:“你我既结为姐妹,自当坦诚相待。你无需多虑。”
她咬着下唇,巴掌大的小脸绷的紧紧的,似是狠下了决心般,开口道:“小姐,王府恐不是什么好去处,你...能不能想法子别嫁了?”
我愣住了。
我以为,在经历过今天下午在玲珑阁的种种之后,她会心生疑窦,问我“你吃了有剧毒的菌菇,为什么还能活着?”
又或者,在听到我构思出婴儿车的雏形之后,便好奇道“你怎么能想出那般离奇之物?”
若真是这些问题,扪心自问,我真的能像刚才口中所说那般“坦诚相待、知无不言”吗?
我心中酸涩,摇头:不,我怎么会承认自己不是“赵静姝”?又怎么敢承认自己不是“赵静姝”?
只怕到时候又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谎言,真真假假的说出一番自欺欺人的话来。
然而,我实在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抛出这样一个问题:你能不能想法子别嫁了?
我沉默半晌,才道:“姐姐为何这样说?”
她眼中含泪,划过面庞:“我,我也说不清楚。总觉得,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变了,从接了那道赐婚的旨意开始,就变了。小姐,我实在害怕。”
大颗大颗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滚落,一滴滴地溅在我手背上,冷。
我艰难的扯出一丝笑容,也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我自己,道:“别怕,事情总会过去的。别怕......”
事情真的会过去吗?还是说,事情才刚刚开了个头?
我也说不清楚。
瞧着她颤抖的肩膀和强自压抑的啜泣声,我心生不忍,再次劝道:“姐姐,你若是害怕,便回庄子上与父母兄长生活吧。府里有邹姨母在,她会照顾我的,你放心吧。”
“不。我不能走。”她摇头,狠狠的擦干眼泪,稚嫩且坚定的道:“当初老爷夫人都在身边,小姐却还是遭奸人算计,投毒谋害。如今小姐处境更加艰难,我又怎么能离小姐而去?那我岂不是成了不忠不义之人?”
一番话,说得我心中感慨万千,真不晓得赵静姝究竟积了什么福徳,竟然值得这样一个柔弱稚嫩却忠心不二的少女全心扶助。
她不过是一个未经世事的懵懂少女,心中也有抑制不住的恐惧与不安,明明家中早有退路,却坚定的与我站在一起,迎接未知而凶险的茫茫前路。
我是无法逃避,她却义无反顾。
我俩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仿佛是要给彼此助力打气一般,而又有千言万语似要喷薄而出,但最终只化为三个字:“好姐姐。”
从此以后,无须多言,她便是我第一信任之人。
我替她擦干脸上的残泪,亦破涕而笑道:“瞧我们俩的模样,可是狼狈的很。”
她还是很纠结,惴惴不安的道:“小姐,你说这婚事,当真是推脱不了吗?”
我叹了口气:“皇帝陛下金口玉言,只怕这王府是个火坑,我也只能往里跳了。”
她皱眉,忧心忡忡却也无可奈何的模样,不知如何是好。
我宽慰道:“嫁是肯定要嫁,至于嫁进去以后,世子爷一个不喜欢,将我休了,想必陛下也是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