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因此在鴉玖怒氣騰騰的攻過來時，雲仔輕易便卸掉前者的武器，在青年驚愕之際，乾脆俐落的打昏對方。

    「麻煩......」雲仔有些困擾，自從猜到鴉玖和她的血緣給與者有關，她就不想接觸這位，沒想到還是三番兩次遇見。

    搖搖頭，雲仔按下想起往事而泛起的悲哀，拖著人離開。

    *

    靠著王骨幫忙，輕鬆恢復了鴉玖的記憶，再把尚在昏迷中的人安置在安全處，雲仔這才走入無水汪洋。

    「缺舟先生，打擾了。」

    「你，來了。」白衣修者從原本靜立的花叢邊走到石桌旁「請坐。」

    「缺舟先生看起來並不意外。」

    「從你問起顛倒夢想，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缺舟道「今日終於有緣，一點茶水招待。」

    白色的衣袖一揮，乾淨的桌麵便出現一應茶具。想到前幾次見麵，雲仔嘴角上揚了一下，還是坐下「多謝。」

    「此番雲姑娘可有答案了？」缺舟將茶杯推給藥師。

    「我是雲仔，也隻是雲仔，但那又如何？」藥師眉眼低垂，看著杯中的倒影「你有你質疑的任務，我也有我的路。」

    沒必要為了其他人動搖自己。

    「這是在地門的日子裡，你的感悟？」

    「那是很美好的夢，但也隻是夢而已。」

    輕啜一口茶，雲仔從沒想過自己居能這樣平靜的和缺舟對談。

    「夢如明鏡，能讓人看清自己想要的，卻不能永遠沉溺。」雲仔道，難得對人剖析自己「你看過我的過去，這是娘親想要我過的日子，我會在報仇後自己做到。」

    「隻要加入地門，你一樣可以得到平靜的生活。」

    「師尊和娘親都曾教導我，如果背負著著那些沉重過往，還能笑著活下去的人，才是真正的強大。如果我主動捨棄過往，那不過是逃避自己的責任罷了，經歷紅塵後的感悟才是真正的深刻。」雲仔道，靠著這句話行走至今日，隻要謹記著師尊和娘親的教導，她永遠不會被自己打垮。

    「你的母親並不鼓勵你報仇。」缺舟道，這條路是藥師自己選擇走上去的「那不是一條好走的路。」

    「滅族仇恨怎麼可能不報！」雲仔冷冷道「娘親不希望我耽溺於悲痛，因此選擇封印我的記憶，直到在金雷村重新成長的過程中，因為能力增長而逐步解開。所以這些年來我從沒有衝動地將自己暴露在仇人麵前。」

    眼睛閉上又張開，藥師將茶杯握得死緊「但我也討厭這種做法！擅自將我的人生重塑，任意決定我的道路，即使打著為我好的名義……這和地門的作法有何區別？」

    說到激動處，一個不注意手上的力道便將茶杯捏碎，破碎的聲音讓雲仔一愣，回過神，在缺舟始終不變的目光中平靜下來。

    「缺舟先生。」雲仔沉默了一下「世上不乏如同玄狐或其他精神力強健的能人異士，難道大智慧在麵對這些不受無我梵音影響的人時，也是格殺勿論嗎？」

    「他們也是眾生。不到萬不得已，地門也不願意多造殺孽。」

    「中原和地門的衝突越趨劇烈，就不知到最後大智慧是否還能保有初心？」雲仔冷笑道。

    即使再篤信自身的救世之道，這時候的大智慧是最容易被挑撥的，不如說信念越是堅定，此時隻要稍稍引導，輕易就能走入偏執的道路。但這樣的事情當事人都難以看透，雲仔也並非完全的旁觀者，自然也不曉得有那麼一人，可能會從這裡下手引導這場戰役。

    這種問題需要時間考驗，口頭一說並沒有任何意義，因此缺舟也未回答雲仔，反而目光微微一變「時間到了，伊來了。」

    雲仔疑惑。

    就在這時，人跡罕至的無水汪洋突然來了一位藥師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的來客。

    「是否打擾先生待客？」來者生疏而有禮道「俏如來改日再來拜訪。」

    聞聲，雲仔立刻站起，眼中閃過欣喜，但轉頭對上的卻是生疏的目光。雖說並不意外俏如來此時並不認識她，但難免讓人感到有些失落。

    缺舟的聲音從雲仔背後傳來「並不打擾，你有什麼要事嗎？」

    俏如來有些猶豫，好奇而疑問的眼神移到藥師身上，後者在看了缺舟一眼後對俏如來微微一笑，「我是雲仔，並非地門的人。」

    她知道俏如來有給自己留下訊息，看來她剛好撞上他的行動了。

    此時藥師背對著缺舟，手中的同心石一閃而逝，但俏如來並沒有錯過那淺淺的光采，是在距離相近下與配對的同心石相互感應而散發出的光芒。

    俏如來一愣，向眼前的少女互相行禮打招呼後，轉向前幾日遇見的神祕之人「有事請求缺舟先生，我想離開地門。」

    雲仔看著眼前平靜的青年，雖然有些迷茫，卻沒有之前相遇時就帶著的沉重，這讓她心中微酸，突然有些質疑起自己，是否該放棄將墨家钜子拉入她復仇的道路，但這談何容易？

    聽見缺舟再度開口，雲仔趕緊拋棄自己突如其來的愧疚，專注在此次的目的上。

    「嗯？為何突然有這種想法？」缺舟問道。雲姑娘在恢復記憶後抵抗著留下，俏如來尚未恢復也做出這種選擇，甚至之前大戰中，每一個恢復記憶的人都不曾選擇留下來，這怎麼能不讓缺舟有所動搖？

    「有人告知我，我必須離開地門。」俏如來在進一步詢問下，回答「是我自己。」

    「你應該明白沒有大智慧的命令，誰也不能離開地門。你又為什麼找我幫忙這件事情？」

    「因為缺舟先生可以信任。」

    「哦？你呢？」缺舟轉向雲仔，彼此都清楚她來道無水汪洋的目的「也是如此想法？」

    「我的目的和你的目的並不衝突。」雲仔道，她確實不擔心缺舟會直接動手。

    「地門的生活不夠平靜喜樂嗎？」缺舟不能理解「地門以外的世界不停上演著衝突與悲劇，如同雲姑娘的過去也是不斷重複著，為何還要離開，寧願入苦海也在所不惜？」

    「因為我有自己確實走過的人生。忘記那些刻骨銘心的過去，就沒有痛苦存在，但空虛還是會留下，那是肉體本能的記憶，無法抹滅。」雲仔目光移向俏如來平靜卻始終略帶茫然的雙眼「似曾相似卻又不知所雲的空落感，那種遺失珍貴東西的感覺......」

    就如同她被封印記憶時的狀態！

    地門認為記憶就是人生的全部，但肉身記下的痕跡無法偽造，心裡與身體不統一，空虛感兀然而生，如何稱得上是真實？

    「我......」俏如來有些疑惑，莫名地對少女的話有共鳴。他想起他避開大智慧藏起的同心石裡的訊息，那是他決定離開地門的契機，雖然他不知道他在尋找什麼，或是是否真的遺忘了什麼。

    缺舟看了表情平和的俏如來一眼，對雲仔道「或許你不想要，但安寧的生活是大部分人的追求。」

    「這種虛偽的安寧？」雲仔質疑「就算是如今的俏如來，也並非想維持現狀！」

    「……」俏如來靜靜地望著倆人辯論，雖然有疑但能感受到兩方的善意，因此俏如來仍沉默著。

    「你選擇了俏如來，失憶的他卻不願留在地門，這還不是你滿意的答案嗎？」

    「他還在猶豫。」缺舟道，看破俏如來內心的迷茫，但就算他做出和藥師相同的選擇「個案不一定能代表全部。想說服我，這還不夠。」

    但會說出這樣的話，缺舟一帆渡確實有些被動搖了，雖然還不足以推翻大智慧的信念。似乎離頓悟的距離不遠，但總是差了幾步，隔著幾層薄紗，讓缺舟還找不到滿意的答案。

    「那就放他走，俏如來若選擇恢復記憶，大智慧隻會阻止。出了地門，才能帶來你要的答案。」雲仔知道難以說服缺舟，這也並非她的目的，但是在這裡有佛氣壓製，她很難發揮，要帶人走必須讓缺舟甘願放行。

    而彼此皆知，缺舟做為大智慧的質疑麵，必然需要人證明地門的錯謬，他們的目標並不衝突，自然也願意提供幫助，這才是她來此地的倚仗。

    「可以。」缺舟果然同意，並且在身前化出一物「帶上顛倒夢想，這應該是你原本的目標。」

    「多謝。」雲仔不意外的接過，遇到俏如來是意外之喜，她找缺舟本來隻是為了顛倒夢想，他願意主動給她再好不過。

    「我知曉你想救人，但動靜太大隻會引來大智慧的攔阻。」缺舟告誡「俏如來，你可以跟著雲姑娘離開了。」

    「多謝先生，俏如來告辭。」

    缺舟也像俏如來道別，卻在雲仔走向俏如來時突然道「雲姑娘從未向人提起自己的父親，是選擇捨棄這段過去嗎？」

    雲仔頓了頓，卻並未做任何反應，恍若未聞「俏如來，我們走吧。」

    *

    「找不到人……師相真的沒有騙我？」一個身影鬼鬼祟祟的徘徊在地門內，卻顧忌著無法深入，正有些懊惱「不好，時辰快到了！」

    隻見人影又在附近快速繞了一圈未果，又因擔憂將近鐘聲敲響時間，隻能暫且放棄，退回地門邊界。

    原來是欲星移接到藥師離開金雷村的消息後，前往還珠樓拜託溫皇幫忙，這任務又被轉交給劍無極，後者隻好不甘願的離開還珠樓來此尋找雲仔的蹤跡。

    但經過這段時日的擴張，地門的勢力範圍又擴大不少，劍無極根本難以在鐘聲間隙的時限內搜索的雲仔小心掩藏的行蹤。

    「隻能回去稟報了。」劍無極搔搔頭殼，一邊碎念一邊快速奔跑「小雲仔你到底跑去哪了……誰！？」

    眼角瞄到一個黑色的身影，劍無極一個急停轉身探查，但等了一段時間，卻再也沒看到任何動靜。

    認為是自己看錯了，劍無極不再耽誤時間，這裡還沒到安全地帶，他可不希望把鳳蝶都忘記了，那一定會被那個人嘲笑死的。

    *

    而在劍無極消息傳回來後不久，某處監牢的門，在牢內的人眼中，悄悄敞開。

    風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