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玄奘是个厚道人,连声感谢朱山闲,又上前致歉道:“贫僧本不欲受此间主人如此珍稀之物,但我两个徒儿贪嘴吃了,就应该算在贫僧头上,否则小仙童也不好向镇元大仙交待。我徒儿行止不端、出言不逊,我自会责罚,在此向小仙童赔罪。”
冼皓在丁齐身边耳语道:“这才像个样子嘛!出了事就应该站出来承担责任,假如闯了祸发觉不妙,收拾东西带着徒弟就跑,又哪里像个得道高僧,还取什么真经?”
谭涵川亦小声道:“心猿难驯,意马游缰。一个用来闯祸,一个用来跑路。”
不料这话被心猿悟空听见了,扭头怒道:“谁说的?”
玄奘拉住心猿悟空道:“孽徒,你得罪了此间主人还不够,难道还想冒犯客人吗?”又转身对清风道,“小仙童,你想如何处置?”
清风看着玄奘道:“你说话还有几分道理,那两枚人身果就算了,但树上少了三枚,多出来的一枚你得赔。”
冼皓也忍不住开口道:“对呀,偷了东西就得赔。”
尚妮则兴奋地叫道:“这事就是猴头不对,当然要赔!”
谭涵川亦点头道:“理应如此。”
居然能有和孙悟空吵架的机会,想想都令人激动,他们就不怕挨猴子揍吗,反正有丁老师罩着呢。心猿悟空龇牙喝道:“你们说了算吗?”
丁齐不得不开口道:“我等只是旁观者,在此做个见证。祸是你闯的,事由你负责,我们说了不算,镇元大仙说了才算。”
清风点头道:“我守护天地灵根一千八百年,镇元子许诺我三枚人身果。若是依我,就罚那猴头守树六百年。但这位道友说得对,我做不得主,得镇元子说了算。在他没回来之前,断不能放你们离去。这种事都搞不明白,尔等也不必再取经了!”
猪八两突然呵呵笑出了声:“罚我大师兄守树,那果子还有得剩吗?”
看见这一幕,丁齐莫名有些恍惚,他已分不清这里究竟是西游还是灵山的世界了,这两本书他都看过,此刻眼前的场景已奇异的融合,都化为了他所证入的妄境。
方才心猿悟空和清风仙童吵架,朱山闲上前询问并指出谁是谁非,看做派就像个领导,许是这样的场面已经经历过很多了,吵架就是吵架,哪怕神仙吵架也一样。尚妮显然很兴奋,她巴不得能凑这种热闹,而冼皓与谭涵川既已身临其境,当然也有参与感。
至于丁齐呢?他将自己定位于研究者与观察者的角色,将妄境当成一种现象在研究,仿佛就变成了冷眼旁观。丁齐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不仅分不清这里究竟是灵山还是西游,甚至搞不清自己到底是身在其中还是置身其外。
丁齐又发现心猿悟空有那么一瞬间的走神,意识到这猴头是干什么去了,按照书中所述,他应是化出分身去打倒后园中的天地灵根了……
究竟是哪里不对呢?丁齐怎么想也没想明白,此时后园突然传来明月仙童的一声惊呼,打断了丁齐的思路。清风仙童神色一变化为一道清风而去,紧接着山谷中风声四起,笼罩在五庄观内外的仙灵不染之气竟随风散去。
丁齐等人心知肚明,而玄奘等人疑惑不解,只见心猿悟空突然抖了抖身子道:“解气!”
玄奘上前一把抓住他:“悟空,你刚才做了什么?”
心猿悟空一龇牙:“那小童子得理不饶人,一口一个贼猴,我一生气动念,就使了个分身法,真身去后院打倒了那棵树!多施舍一个果子,就如要了命一般,算什么仙家修行?不如帮他们断了这烦恼根,倒也清静。”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智诜被唬得一哆嗦:“大师兄,你怎么如此胡来?”
心猿悟空:“你怎知我是胡来?人身果再神奇,能替人修行吗?死守一棵树,怎能得真解脱?不舍一个果,哪有缘起因?你还不懂其中玄妙。”
“如此说来,我还要谢谢你喽?”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只见清风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院门处,手中拿着一支二尺长的金锏,那是他的法器金击子。
心猿悟空一耸肩,摆手道:“不必客气。”
清风反常的没有再生气,只是冷笑不止:“玄奘,我问你,你刚才是不是说,事情算到你的头上?”他绕过其余众人,径直来到玄奘身前。
玄奘无言点了点头,后面心猿悟空见清风语气不善,目露凶光正要过来,却突然抱头摔倒在地,不住的呻吟打滚显得痛苦异常。而玄奘嘴唇微动,不知在念什么咒语。
清风没有理会这一切,沉声道:“那么天地灵根所受的一棒,我也打在你的头上。”说话间已挥起金击子,朝着玄奘当头打落!
清风忿然出手,这一击打得又是毫无征兆,猝然之间猪八两与智诜都来不及相救,金击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玄奘的顶门上,将僧帽打的粉碎。玄奘并未躲闪,整座五观庄以及庄外的海天谷都似震颤了一下,他被打得跌倒在地。
等猪八两与智诜抢步上前去救师父,心猿悟空从地上弹起来挥棒欲击清风,而清风已化作无形之风往后院飞去。
“尔等住手!”这时听见一声断喝,玄奘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掸了掸僧衣,看他全身上下竟毫发未伤。
“欲求真法,就依宏愿之心去求,不打灭你的护体金身,算不得人间功德。”风中传来清风的一句话,然后就再无他的声息。
神仙说话,哪怕是吵架时说的话,也不能不当回事啊。清风说账要算在玄奘头上,真的就算在他头上,而且是手挥法器当头打落。《灵山》中的这位小仙童很凶的,而且来头也很大,他不仅打了玄奘,据丁齐所知,事后也揍了心猿悟空。
尚妮一握粉拳道:“过瘾,真过瘾!”那感觉就像是她自己打了那一棒子似的。
谭涵川摇头叹了口气,而冼皓则不动声色道:“换成我早动手了,不过应该先打猴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按照书中描述,这玄奘也并非是个完全的凡人,他乃大乘天本尊法身轮转,带着前世的金身福缘庇佑,有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伽蓝随行护法。西行路上玄奘经历重重劫数,总能有惊无险,不是仅仅仗着他几个不靠谱的徒弟。
清风那一击,打灭了他的护法金身,六丁六甲无踪,五方揭谛尽灭,四值功曹弃守,护教伽蓝皆去,只留一个凡人和尚。
朱山闲也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此地是海天谷五观庄,不是境湖市雨陵区,事情也不归他管啊,只得回头招呼道:“我们去后园看看吧。”
众人来到后园,竟似走进了另一方天地。这种感觉丁齐很熟悉,就像进入了一个方外世界。这方世界就是一株大树,这株树有多大,这个世界就有多大,残枝败叶倒伏,他们就站在倾倒的枝桠空隙里。
清风仙童背手站在那里,面色阴沉似水,而明月仙童已消失不见。冼皓上前问道:“小仙童,明月呢?”
清风面无表情道:“她已化形融入天地灵根,护持这方世界不散。”
朱山闲走到他身边道:“仙童啊,其实你是被人套路了。”
清风转过身来:“朱道友意欲何指?”
朱山闲:“你听说过江湖八大门吗?”
清风答得很干脆:“没听过。”
朱山闲:“那我就给仙童讲讲其中的江湖门槛。”
清风却摆手道:“你不必说了,我已然明白。这些都是镇元子的设计,他有意如此。”
朱山闲:“仙童明白就好,所以天地灵根应无恙,你也不必太担忧。”
冼皓亦开口道:“所以你打玄奘不如打猴子,打猴子不如打镇元子!”
尚妮:“对对对,冼姐姐说得对。”
清风却道:“玄奘是缘起,若无因哪有果。”
仔细想一想,此事确有蹊跷,连朱山闲这种老江湖都能看出来,更何况神仙呢。镇元子在哪里建五观庄不好,偏偏要在这个地方?玄奘路过此地时恰恰人身果成熟,而镇元子又恰恰因故不在,还特意嘱托清风送玄奘两枚人身果。
以镇元子的大神通,就想不到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吗?他应该是故意的,全是套路啊!镇元子肯定不会凭白无故让天地灵根毁了,树上的人身果还有大用处。至于镇元子是什么打算、还有什么后手,丁齐等人都清楚,因为都看过书嘛,而清风仙童此刻已然看透了。
但尚妮和冼皓的话,却听得丁齐额头直冒冷汗,真是看热闹不嫌乱子大。一向憨厚少言的谭涵川居然又开口道:“小仙童,前面那些人可就要走了。”
清风又摇头道:“爱留就留,爱走就走,我已不想理会,自有镇元子理会。你等是客人,若想留下来也请自便。”说着话银丝大袖一展,连同那残缺的天地灵根世界一起消失不见,众人只站在了空荡荡的后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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