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竹萧萧提舌听血
余焰融融合眼闻香
——
客栈楼下的堂中,人不多,也算不得冷清,仲晴明端坐着,饮酒时也留心四周人的言语动向,当他半仰起脸,却见陈弼勚衣着齐整地踩着楼梯下来,直向桌前来,在仲晴明跟前坐下了。
“瑶台云清稞,好酒。”仲晴明恭敬地,为他斟上酒,说道。
头发在陈弼勚颊边落下几缕,他抿嘴沉默,思忖后将青花小盅里的酒饮尽,再递了拿酒盅的手过来,低声说:“再来一杯。”
“我让他们送一壶去楼上吧。”
“倒不用。”许是在室内热着了,陈弼勚颊上泛着清淡的红色,他将头侧着,眼神中是些乱绕的结,他埋头,看那清澈的酒淋进瓷盅里。
意外是,仲晴明没问别的,陈弼勚那么些困惑和慌张都在心口憋着,他连着喝五盅,液体烫得唇舌麻而热,一转念,仿佛,那种柔和又粘稠的触碰感还未退去。
仲晴明分神窥向别处,陈弼勚低声自念:“我从未觉得瑶台是什么神圣之地,竟然……”
他转念,便沉默下去,想倾诉的全都没说,酒又要了一壶,由小二送去楼上,陈弼勚预备起身时,却被谁推了一把肩膀。
他回头,见颜修连厚的外袍也未穿,已经整了神色,同往常一样冷淡地,问:“你乱跑去哪里?”
“我……没跑。”
颜修像是致歉,又似种谨慎的讨好;陈弼勚站得僵硬,膝骨像快冒出涩疼的“咔”声,他向前半步,又停住步子。
颜修说:“上去吧,外头太冷了,你穿得不多。”
陈弼勚高声地回他:“我真的没跑!”
话刚掉出嘴边,陈弼勚忽然伸手,坚决地攥了颜修的腕子,手掌隔着布料,也似乎能触碰到皮肤下细长的骨形,二人的步子忙乱带花,互相往眼睛里一瞧,颜修就被陈弼勚扯着,向楼上去了。
他回头,看到仲晴明还坐在桌旁的远处,仲晴明疑惑地撇嘴,又低头,也未再说什么。
陈弼勚在那走廊的房门前侧头,嘴边上露出一弧笑,他看着颜修,说:“我累了,你也去歇吧,时候不早了。”
“我知道我坐了错事。”颜修仍然冷着脸,深吸进一口气,说道。
阵风从建筑的孔隙穿过,激起后颈一阵刺骨的麻凉,颜修从容低头,从容地向别处,欲向自己房中去,他再瞥此处一眼,陈弼勚便立即挪了目光,推门进房、落锁。
颜修停下来,轻合着眼睛,他像是将原本的自己丢了,今日一切的言语动作都离奇疯癫,他疾步去陈弼勚房门前,抬手打着褐漆的门框,轻轻的,仅三下。
他再重复地说:“我知道,我做了错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过了今夜就回去,回扶汕。”
即时落雪的北国之境,至树木常青的梅雨落处,自然有极远的路程,自然是不能轻易往来的。
颜修自小就没有最笨过,他一时间讲不出有用的话,再说:“我方才头昏眼花了,抱歉。
门前的灯笼闪着浅黄色的火光,照应出一薄层温热的空气,天花板上,有飞尘顺着风下来。
只听那房中响起少年人极爽朗的话,他说:“刚才的事没什么关系,你我情谊深重,用不着抱歉,时候不早了,你去沐浴歇息吧,明天还要正事要做。”
那门纸上留一个颜修的影子,如此看,是挺拔风流的,又带着艳丽和纤薄,他没应答陈弼勚的话,也没多问些什么,在那处安静地站立片刻,就离开了。
陈弼勚的膝骨仍像是涩疼着,他挪步往暖炕前去,坐着呆愣半天,那上头,颜修的外衫和斗篷还在,并且,下头铺着的锦缎软垫还有自然的褶皱。
在陈弼勚眼里,那却是激荡至没了章法的褶皱,他不闻也知道,那上面有皂角气味,又房中熏的淡香,亦是有芬芳暖软的、人的味道。
没多久,仲晴明从外进来,陈弼勚便让他指人来收拾用过饭的碗碟,又吩咐:“将颜自落的衣裳送去他房中。”
“是。”仲晴明领了旨意,抱着颜修的那堆衣裳出去。
人像被独自幽闭起来,寻不见出路,陈弼勚攥紧了被颜修躺过的锦缎,又咬起牙关,把手指松开。
他轻吐去一口气。
/
梅霐溢天生清俊,年纪不大,生得白净乖巧,几分柔相,银钱要花的,手上有个独传的、极其贵重的扳指,他躺在炕上,留在闻陌青眼中的,仅一双交叉翘着的腿,以及脚上那双彩线金纹的靴子。
“此处不是梅姓的地界,你能走便快些走,别赖着我,你看看你的爹,一回都未挽留。”闻陌青生得宽脸清瘦,一副瑶台及北方宽阔处特有的美人样子,皮肤暗而润泽,乌发任意盘着,着颜色纯艳的红衣一身。
梅霐溢扯着清朗的声嗓回嘴,道:“是我爹指派我的,我得叫你回去。”
“你说说你,”闻陌青干脆落了坐,捡了方才小二拿来的干果吃,是新烤的榛子与葵花,她责备,“切莫以为我在与他无理,也不要误会我在意的是小事,狗皇帝享自己的乐,造百姓的孽,你我都是百姓,我不是在救别人,我是在提早救自己。”
“我爹说了,”梅霐溢...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