瞟去一眼,随即漾开一个笑,说:“暗卫一早便来了消息,说你昨夜到青楼中去了。”
“那又如何?”
“不如何。”
颜修冷语:“陛下的国法准许它在,我去便去了。”
陈弼勚在床上自在坐着,又斜倚下去,翘脚看着颜修,讲:“玩乐是好事,可逃跑是坏事,你看轻朕就罢了,居然以为能逃出暗卫的手心。”
颜修这时才觉察陈弼勚的手往枕头下伸,说着话,他便捏了两颗珠子出来,往颜修眼前递去,说:“你若是卖了它们,倒无妨,你这是扔了呀。”
“身外之物。”
“这是朕的心。”
陈弼勚的视线带一把利剑,能狠厉地胁迫,他趴在床上,在颜修眼前摊开修长有劲的手,他像虎或者狼,像一切世界里的压迫者。
他人似乎必须毫无顾忌地收容他所谓的,心。
陈弼勚在顽皮开心的时候称“我”,在得需威严的时候称“朕”,他不昏庸,也淡然又有千万城府,他不怕死,他不排斥他拥有和将拥有的权力。
此时在帐里,倒是个计较小处的孩童。
颜修梳洗得洁净潇洒,着了青色氅衣,戴银簪子,他倒未慌,或是说面上未慌。他伸手去,握着陈弼勚那一截腕子,说:“陛下,心可不敢任意交付。”
听脉完了,陈弼勚已然看了颜修半晌,他忽然说:“你真惬意。”
“你若非君主,会更惬意的,但人生来就有自己的职责,不应该贪图玩耍。”
陈弼勚仍旧将明珠那样举着,他道:“我为朝政吃了苦头,想民众过得好,但,仍旧没有好名声。”
少年人说完此话,便抿着嘴一笑,神色中却满是悲怆。
又道:“他们也同你一样,说我是暴君。远在边境的说,近在泱京的也说。”
“你自小在宫墙中长起来,衣食无忧,未曾劳苦,别人又由你受益,因你赋税,凡事不顺了,自然要说你,谁都自私,百姓是,你也是。”
颜修未想哄他,也知道这事情不会完全和解,再者,陈弼勚才十七的年纪,自然不是最老成周全的。
陈弼勚泄了气般,将脸颊贴在床褥上,他轻哼,说:“我是明白的,我只是不悦。”
“陛下,你将我关在桃慵馆那个漂亮笼子里,不放我走,也从未顾及我的愉悦,现在想来,罢了,在哪处不是活呢,我不至于要因逃走拼死,你能将那些暗卫撤回来了。”
陈弼勚沉寂了一阵,答曰:“好。”
“我先走了,告退。”
颜修得了便宜便要走,陈弼勚却下床来拦他,又自己将外衣穿了,说:“今日休沐自在些,你会不会下棋啊?”
“我看着愚笨吗?”
“非也,”陈弼勚还扯着颜修的袖子,瞬间有些吞吐,道,“非也,侍御师是灵秀之地来的顶聪慧的人,能吟诗也会骑马,更会救人的命。”
立即,有内侍来将棋盘布好了,两人去暖软的榻上坐,饮的茶微苦。
陈弼勚问他:“你这是泱京的下法?”
“扶汕也是此种下法,各处皆有人是这种下法。”
“我昨日遇见流谦王了,”陈弼勚捏着一颗白子,说,“他大概因我那时候的警示心生不悦,因此未多说什么。”
颜修像是训他,道:“你算是做了一件不加思虑的事情。”
“你不明白,朝中的争斗多了,谁也无法周全,你和他要好事小,可你总在朕这里来去——”
“你怀疑我吗?”
“我担忧你的安危。”
颜修听他说,便抬起茶杯盖子,饮了一口,两人视线交在一处,陈弼勚继续说:“这里的人都很脏,我也是。”
颜修吞下热茶。
“可你不是。”陈弼勚说完,才直起了背。
“我也是。”颜修轻声说话,观看眼下的棋局,他嘴边带笑,乐了半晌,才将手上的黑子放下。
二人下棋一直到午膳时候,又懒得大动,因此陈弼勚差人在房中支了圆桌,吃些即时点来的、精细的菜品。
陈弼勚像招待客人,竟亲自给颜修盛了汤,他说:“有些药味,是当归和乌鸡。”
“鱼多吃,”颜修给陈弼勚夹菜,道,“肉也多吃,不然长不动了,你年纪尚小。”
说尚小,驳了君主的几分面子,陈弼勚忽然便咬牙,他将筷子扎在醋肉上,塞了一大口进嘴里,边嚼边说:“就喜欢吃肉。”
颜修笑得埋脸,二人遂聊些闲事,又互为逗弄,将此日的午餐毕了。
[本回完]
下回说
酒嬉宴后王府静冷
车马行时丝缎软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