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不知道,慈母多败儿倒是真的。他楼上那户人家有个八岁的小孩儿,整天就知道哭和闹,见着人首先吐口水,还觉得自己面儿特高。
二锅爷爷说那小孩儿在这个年纪算是废了。
何以问,那以后就不废了吗。
二锅爷爷蹲下来仰着头看他,以后被社会敲打过,说不定会变。
何以摇摇头,悬。
二锅爷爷说你别这么轻易给别人下定义。
何以也蹲下面对面看他,合着您老下的不是定义。
二锅爷爷点点头,我很少下定义。
呸。
老不要脸。
何以从兜里拿了一块硬币,在手心里抛着。
正面。
正面。
反面。
……
正面。
今天扔的正面比较多,今天是个正面积极的日子。
很完美。
看,今天还有太阳呢!
何以往家里走,路上碰见八岁的那小孩。
那小孩冲他吐口水。
何以笑了笑,把硬币往他脑门上扔。
球进了。
完美的一天。
何以推开门,然后他看见赵丽芳坐在大厅里哭。
“你别哭,打住。”陆迟看了眼周围陆续往外走的学生,“没道理你喜欢我我就要回应,你明白吧。”
“我就是难受,没别的。”女生哭得很小声,跟只兔子似的。
“那也别哭。”陆迟说,“你一哭我多烦。”
“那我忍不住啊!”女生喊着。
“我也扛不住啊!”陆迟喊得比她还响。
“你别吼嘛。”女生被喊愣了,停下不哭了。
“行吧。”陆迟说,“我没随身带纸的习惯,你问别人要纸吧,擦擦别哭了啊。”
“……哦。”女生吸吸鼻子,不说话了。
“走了。”陆迟挥了挥手,拦了一辆车,“去三里弄堂。”
“他有明说要娶你吗。”何以很冷静,这件事给他的冲击太大,以至于他特别冷静。
“他说了他离婚了。”赵丽芳拿纸擦了擦眼泪,“那还能不是娶我的意思吗!”
“不一定。”何以说,“他现在还很有钱吧,放着小姑娘不娶娶你,他图你什么,图你年纪大?”
“图我有个儿子!”赵丽芳想到这层,也不急着哭了,抽噎着说,“我有你呢,他不可能不管我们。”
“我劝你别想太好。”何以叹了口气,“他跟那个女人没孩子吧。”
赵丽芳摇摇头。
“那大概率,他真图我。”何以说,“但他会不会带你回去,真不一定。”
“你在哪我在哪,他敢不要我!”赵丽芳冷笑道。
何以摸了摸赵丽芳的脸,她有一张很漂亮的脸,眼下虽然有了点皱纹,但并不妨碍她的漂亮。
“妈。”何以对她说,“等我大学毕业,我能让你过好日子。你就非要图他吗?一个把你丢下十七年的男人?”
“你不懂。”赵丽芳看着他,温温和和地笑了,“你要上大学,你要有资本,这样别人才会看得起你,有事才会带着你做。你什么都没有,光凭一个脑子,只是给人压榨的命。”
“那有什么不好的呢。”何以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生他养他的女人,“我能养活你,养活自己,就够了。”
“不够。”赵丽芳说,“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但你不行。你得往上爬。”
“乱爬的是狗。”何以收拾着茶几上乱堆的衣服。
“那也要做最凶猛的狗。”赵丽芳带着少有的温情看他,像是看一件矜贵的瓷器,“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一是让他对不起我,二是生了你。”
“你本来能做个正常人的。”何以平静地说。
“那就没有你了。”赵丽芳拢拢头发,擦干了残留的眼泪。
“我宁愿没有出生过。”何以把衣服放在一边,“当初你生下我的时候也没有告诉过我活着这么累。”
“累的日子还在后边儿呢。”赵丽芳笑了,“慢慢熬吧。”
“这粥怎么还没熬开。”陆迟搅了一下锅里粘稠的液体。
“你一分钟捣鼓三下当然熬不开。”李翰笑骂了一句,“祖宗你可坐下别倒腾了,我还想吃晚饭呢。”
“姐别喊。”陆迟继续搅拌,“说了今晚我做饭,那你就呆着别动,也别出声。”
“去你的。”李翰喊道,“于慎你替我打他!”
“打不过。”于慎很冷静,“慢慢熬,又不急,还是说你饿了。”
“当然不是。”李翰说,“我为了他一顿晚饭打破了我一年半不吃晚饭的记录,这丫还动作这么慢,你说我来不来气。”
于慎点点头:“小迟动作快点!”
“你他妈妻管严!”陆迟喊了一声,“还没娶回来就怕成这样,瞧不起你!”
“你想让人管还没人管呢。”于慎哼笑了一声,剥了个橘子给李翰,“隔壁徐三拿来的,挺甜,你尝尝。”
“不吃了。”李翰练习着收腹,“徐三对你有意思,我吃她的东西烦。”
“小时候的事了。”于慎无奈道。
“老了都没完。”李翰说道。
“行了差不多了,来尝尝。”陆迟端着一锅看起来像粥的东西出来,又拿了一堆辣白菜。
于慎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尝了尝。
“说不上来的味道,你自己吃吃看。”于慎放下勺子,吃了一口辣白菜,“还是辣白菜绝。”
“怎么就说不上来了。”陆迟也尝了一口,“很好喝啊。”
“我尝尝。”李翰舀了一勺。
“难喝。”何以尝了一口后厨新出的菜品,“有种说不上来的味道。”
领班点点头:“我也是这么个意思。”
“到底为什么呢。”大厨摘下帽子扇了扇风。
“可能是你熬太久了。”何以说。
“熬的时间短就不稠。”大厨换了个手扇风,“摆造型不好看。”
“那就味道奇怪点吧。”何以点头应和道。
“那也不行。”大厨说。
“那就换个菜。”领班说,“换成那个炒水果,最近不是挺火吗。”
“那是南方菜。”大厨摇摇头,“不地道。”
“你先回岗位吧,我跟他再聊聊。”领班冲何以挥挥手,何以转身就走。
好,跑腿开始。
下班之后何以换了私服,一件很厚的外套裹着,挺暖和。
这是何以他外婆送给他的。
何以外公到死都没原谅过何以他妈,连带着不待见何以,所以他也从来没有收到过来自外公的礼物。
何以拢了拢外套,无论怎么样,夜里总是冷的。
还有风。
哗啦哗啦的。
今天发工资,钱已经打在何以卡上。
何以要去银行把钱取出来,然后藏起来,省得老妈又拿钱去买衣服。
何以一向认为衣服有的穿就够了,他不明白赵丽芳对衣服的执着究竟来自于哪里,是嫌自己太有钱了,还是觉得自己太难看了。
不过何以也不强制赵丽芳不准买衣服,他没这个爱好,去强迫别人做他们不喜欢的事,他知道这样得有多痛苦。
毕竟自个儿亲身体验过。
何以到家之前买了份炒饭,他今晚很饿,那口粥好像打开了他的胃,但他又懒得自己烧。
偶尔的偷懒还是必要的。
不然你都不知道生命的美好。
何以边吃饭边百~万\小!说,他最喜欢物理,写的字少不费劲。
不过他今晚选择看地理。
刚刚模拟考的成绩下来了,地理成绩不太行。
哪缺补哪,二锅爷爷和赵丽芳都教过他这个道理。
不同的是一个用嘴,一个用行动身体力行。
何以吃着炒饭翻着书,屋里暖气呼呼,屋外大风哗哗。
还挺舒服。
他自娱自乐道:“今天的何小少爷依旧在端盘子,并且他的地理只有八十二。”
“但是何小少爷的物理有九十八。”
“何小少爷非常优秀。”
“何小少爷迟早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