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第一,也不知道用的哪儿的幕职?到了最后,却把他送到您这里了,也罢了,总归算是他的造化,您是真神!”
七茜儿想说这你就冤枉人家孟鼎臣了,这是皇爷的意思,也是陈大胜在信里一再揽事儿,才有她这个便宜娘做。
却又想起孩子来了那么久了,谢家几千里都派着人送了一回东西,结果六好回来说,总令主却只唤他过去安慰了两次,说朝廷肯定照顾他们叔侄,这封赏该给的一点没少,都是他帮着争取来的,从此他更要忠心办差,常思黄恩浩荡云云……
呸!孩子干爷爷还是郡王爷呢,都没他官老爷派头大。
辛伯想到神采飞扬的谢五好就难受:“谢家祖传有良心,您也不白养着,凭这孩子的出身,根骨肯定是好的,以后啊,您有大福分喽……”
老人家说完走了,七茜儿也不去送,倒是有些担心他老骨头不受颠簸,又让人追出去给送了一褡裢馍馍,还有些温补的成药去。
老人家走门讨饭,就从不要钱,只要旧衣干粮。
他走了没一会儿,吉祥家便声音有些颤抖,奔跑进来说到:“奶奶,您赶紧巷子口接贵客去吧,这马上就要到了,都入了泉后街了。”
七茜儿闻言一愣:“贵客?谁呀?”
吉祥家道:“老太爷这一月伺候的那位。”
他指指燕京的方向。
七茜儿当下一头冷汗:“谁?”
吉祥说都不会话了,就指着外面低声喊:“您先出去啊,能有谁啊!”
赶忙把孩子递给婆子带到西屋,七茜儿也没多想,就披了一件衣裳小跑着到巷子口接人去了。
可那车却已经到了。
佘青岭先下了车,他回手想搀扶一下,却被皇爷拒绝了:“像什么话,七老八十了,还用你扶我。”
皇爷自己下车,便有些好奇的开始打量陈大胜,还有佘青岭常说的亲卫巷。
这些人把这里形容成世外桃源一般,他看了一圈儿,也就一平常巷子,倒是挺干净齐整的。
七茜儿奔跑出去,便看到爹身后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着灰色布衣,披黑色斗篷,满面胡茬,双颊凹陷,面目憔悴,却双眼如电,不怒自威的……那位?
皇爷也看到了那传说中的小媳妇,小媳妇身材不高,小小巧巧,姿色中上,就是这稳当劲儿有些跟同龄人不同。
看她头上裹着布兜头,穿着素色布衣,皇爷的心里就有了好感,从皇陵一路回来,他本想先去郑家安慰一下,可谁能想到,那头出来进去,就绫罗绸缎,赫赫扬扬真就一样不少坦坦荡荡立在府前。
递帖子排队的人一大堆,过了郑家的石狮子还要顺墙拖个十几丈远,他十分震怒,问是何人。
下面的来报,却是外面来京里跑官的?
这会子该当闭门守孝才是,郑家这是要作甚?
杨藻当下震怒,正要命人做点什么,便听到长街奔来一匹快马,可怜的阿蛮从马上蹦下,提着鞭子对着门子就是一顿抽打。
这孩子跪了一月灵,却要给这些恶心人收拾这乱摊子。
哎,就怪不得阿娘到死也只安排了一个阿蛮,老人家怕是早就把这人间事看的透彻了。
心里难受,皇爷又想起闹心病的亲妈,他此刻也是没脸见亲妈的,没得嫡母刚死,转身就要接人回去的。
如此,皇爷就命人驱车城外青雀庵去看看她老人家,谁能想到呢,老人家却不在,那青雀庵的庙门也锁了?
当下皇爷一身冷汗,他知道娘憋屈,知道娘这一辈子都想要个公道,却也不知道跟随讨这个公道,有时候他自己都想把自己劈成两半,一半孝顺亲娘,一半孝顺嫡母。
前几天他们说娘要出家为尼,可偏偏嫡母停灵,他是丁点功夫都节省不出来,就派了阿多来看,可阿多转身回来说老太太不愿意将她,还撵她回去……便他是个皇帝,他也顾不得,过不去啊。
礼部那边一唱,他就得带人祭拜,谁能走,他都不能走……
后来阿娘还是心疼的他,就打发人进宫跟他说,就是开始想不开的,现在没事儿了,让他安心保重身体,一辈子母子,人家对他不亏欠,就该如亲儿好好送人家走,这才是人间道理。
不是想开了么?
那一刻,杨藻惶恐极了。
好在青岭有经验,想起山上常驻有暗探,又唤来一问,却说是跟亲卫巷的老太太走了。
那一刹,惶恐的心到底放下了,别的不说,总有人在他危机的时候,出来给他撑撑缝,让他喘口气儿。
如此皇爷才来寻人了。
七茜儿脸白了下,走过去想跪却被爹拦着了。
“出来没带几个人,不要这样,咱老太太们呢?”
七茜儿只得轻轻福礼道:“老太太们在城外义亭施粥祈福呢,这入了正月那边开了五亭十锅的粥,您们~不知道啊?”
周围寂静,不知道贵人心里怎么想的,大家终听到他微微叹息了一声道:“这样啊,也好,做点事情……也是很好的,就过去看看吧。”
佘青岭无奈:“哎,都不是个省心的,走着,上车带路!”
七茜儿抿抿嘴,又看看天气,见自己爹也是一身落魄憔悴,这才几日没见,衣服就如挂在身上一般。
她心疼,就小心翼翼的问贵人:“都到门口了,不若就进屋坐坐?您,您看,家里那么大的事儿,您又是个顶门户的,累坏了吧?这一月张张急急的,又这点儿出门,在家里吃了点东西么?先进屋,我给您做一碗热乎饭吃?我自己磨的面,就可细发了,不若您去我那热乎炕上坐坐,咱缓缓成不?”
皇爷有些愕然,他就是做大都督的时候,也没人跟他说这样的家常话啊。
他心里本堵的厉害,却又因为这朴素的关心舒畅了一些。
摇摇头,皇爷总算露了一丝笑模样:“不用了,就改日吧,今儿还得回去,家,就不进了……”
七茜儿只得匆匆上车带路。
庆丰城外五里义亭,正是晚夕饭功夫,两大口铁锅烧着,成群结队的落魄贫寒人就排着队,拿着破碗破瓢等着吃粥。
一帮子亲卫巷太太就抱着簸箩给人家发粗面饼子,都是有钱的官家太太,却被陈老太太十几日引成街巷里的泼辣婆子。
偶尔有个不守规矩的想把手伸到簸箩里,张婉如她娘就伸手一个大巴掌,真打,脆响!
时候到了,稠粥一开木盖,顿时饭香扑鼻,一天就这一顿,那按耐不住,早就饿疯了的人便一拥而上。
皇爷在不远处的车里看的目瞪口呆,他看到陈家老太太,还有她亲娘,就一人围着一个大围裙,站在高高的石台阶上撕心裂肺的喊:
“抢什么抢?饿死鬼投胎的东西,仔细把孩子给挤灶坑里……我把你们这些倒母的东西当粮食煮了你信不信,抢!抢你祖宗的抢……哎呦,说不听啊,打的少了么?又是你?哎哎……这是素粥,你把手伸进去算肉粥啊?这不是讨打么?”
然后,皇爷就看到他温柔至极的亲娘,一辈子忍让的亲娘,他被抢就跟在车后,不敢哭,只能一路摔着送的亲娘,人家就胖脸涨红,简直兴奋至极的双手举着一把大木勺子,对着那一圈饿疯了的人,竟丝毫不畏惧,对着大脑的挨个就哐哐一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