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进,将来也并不是没有机会重振家声。可是给你这么一弄,我们章家算是要遗臭万年了!便是全族都死个干净,只怕也洗不清这个名声了!”
他一时还没认出追来之人是谁,骂完张蜻蜓,冲上前道,“你快去给潘家大少爷送个信,我这就进宫,去禀报皇上!”
“不必了!”潘云豹终于开口了,那声音仿佛是隔了几万道纱透过来一般,有着张蜻蜓从来没听过的冷峻与虚无飘渺,“大哥你快跟她一起回家,京城眼看就要乱了,你们好生呆在家里,别出来就是了!”
是云豹?章泰宁还来不及多说几句什么,潘云豹就已经策马狂奔而去。
李禛既然已经拿到了九城兵符,想必下一步很快就会采取行动,他在城郊私自驻扎了三千骑兵,一旦行动起来,危险非常。
潘云豹必须尽快把这消息通知出去,否则到了最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但危险已经来临了。如同泛滥的潮水,快得让人还来不及撤退,就被悉数灭顶。
在张蜻蜓和章泰宁一路沉默着到家时,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中已经有先期混进来的士兵在布防。
在收到九门提督的兵符之后,沂王李禛很容易的就控制了京城所有的城门。大队大队顶盔贯甲的士兵进驻了京城,尔后城门落锁,百姓们凄惶慌张,无所依从。各家各户门窗紧闭,一双双耳朵却竖得老高,心惊胆战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深宅大院里,烛火灯光亮堂堂,明晃晃。
李禛没有食言,他真的把章家人全数送回来了。连下人带行李,分文不少。可是所有的人都没有心情来向张蜻蜓道一声谢字,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声谢字的背后可能凝结着更多的残暴与血腥。
苍白着脸,坐在火盆边,张蜻蜓整个人紧绷得就象拉满的弦,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断开。她不住的轻抚着自己小腹,籍此给自己些许安慰。可是心里却跟无根的风一样,那么凄惶,那么寒凉。
谁都不想说话,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静静的等待着会面临的结局。
相较于百姓们的提心吊胆,皇宫里另是一番情形。
从灯火绚烂的城楼上撤回,皇上坐在龙椅上,看着书案前所跪之人,语气平静,“潘云豹?朕才刚刚下令让你回京,你是怎么这么快就回来的?”
潘云豹没心思和这老头打哑谜了,“回陛下,臣父怕京中有失,故此提早让臣等回京,就为了保陛下安危,别无他想。现在沂王叛军已经攻入京城,请陛下且退避一时,以图援军。”
这是他在情急之下,做出最合乎常理的选择。
九门提督府的兵符是张蜻蜓给人的,沂王拿了兵符,所图之事无非是篡位谋权,只要潘家还能保得住皇上,就算是兜揽下了张蜻蜓所犯的过错。当然,若是皇家有失,那潘家也就到了灭顶之灾的时候了。
可皇上听了潘云豹的话,却是轻声嗤笑,目露不屑,“几个跳梁小丑也值得天子退让么?潘云豹,你这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吧!”
“可是陛下,要造反的不止沂王,还有三殿下!他已经纠集党羽,正往此处而来了!”潘云豹头一回深刻的理解到,什么叫皇上不急,急死太监。现在他就是那个倒霉透顶的太监!
皇上依旧是那么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无妨。朕相信,有尔等忠君爱国的将士们在,绝对能护卫得了皇室的周全。”
“三殿下,你干什么?你不能进去!”
“父皇!儿臣拜见父皇!”
大殿门外,忽地传来太监和李念吵闹的声音。
皇上的眼神中忽地透出几分凌厉,“潘云豹,你暂且退下。”他提高了嗓门,“宣三殿下进来!”
潘云豹忿忿的一跺脚,没奈何躲在了屏风之后。
从小到大,李念来见过无数次的父皇了,从来都是诚惶诚恐,如履薄冰。可是今日,在这样的心情之外,他又抱着一种奇异的兴奋。象是一个等待了多年的孩童,终于要得到梦想中的糖果了,虽然极力掩饰,但那股欢呼雀跃之情却仍是一眼便被他的父亲看了出来。
许久不说话,等着这个小儿子先开口。
“父皇,”多年的习惯让李念不觉又放低了身段,谨慎而小心的说,“沂皇叔有事想跟您谈谈,能打开宫门让他进来么?”
皇上不说话,只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就把李念看出一身的冷汗。
咬牙再叫一声,“父皇!”李念豁出去了,“您要是不反对,儿臣这就去开门了。”
“慢着。”皇上终于缓缓的开口了,“你就真的这么想把这江山让给你沂皇叔来坐么?他若是当了皇帝,你有什么好处?”
李念浑身一震,下意识的抬眼,“沂皇叔?他没这想法!”
“他没这想法?”皇上玩味的看着他,“那你以为,他会帮你做上这把龙椅,然后接受你的封赏,老老实实做你的皇叔?”
就是!潘云豹在屏风后面听着都狠狠的鄙视李念一把,李禛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又不是李念的亲爹,为什么要豁出脑袋来替他卖命?如果真的把江山打下来,他为什么不学当年红龙挤压金龙一般,干脆把皇位抢过来坐坐?
这么简单的道理,稍稍动点脑子就能明白。可是人在贪欲面前,却时常被蒙蔽了双眼,看不清真相。
躲在屏风后面的潘云豹看不到,李念的脸瞬间就白了。
皇上用他那在政治斗争中浸淫了几十年的老辣双眼,一语就戳穿了儿子摇摇欲坠的自信,“西华门的高胜你是打点好了,可你知不知道,在阜成门那儿,沂王也早就埋伏下了?便是你此刻不去开门,他也会带兵攻进来的。而那个时候,你认为你凭什么号令他?就凭你从我这儿拿去传国玉玺,还是你出的那一点银子?”
李念的冷汗一滴一滴从额上渗出来了。
皇上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觉得委屈,大哥你是争不过,可为什么要服一个小侄儿的管?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是朕将皇位传给你,你坐得稳么?你在朝中可有能为你出生入死的权臣?你在民间可曾积累起非你不可的声望?你有没有盘根错节的势大母家能为你撑腰?你,又有没有杀了朕,取而代之的勇气?”
最后一句话,皇上的声音格外低沉了下来,“若是一走进来,就狠心的直接把父皇杀了,或许你还有几分成事的可能。可是你没有,你优柔寡断,事到临头居然还这么天真的幻想着能够和平解决,这就大错特错了!”
他不想再见到这个儿子,疲倦的揉揉太阳穴,“你回屋歇着吧,今日之事,若是我们一家能得保善终,父皇不会要你的命,也不会让别人要你的命。若是不得善终,那便只好各自珍重了。”
他清咳两声,从屋外进来一个身形瘦小的小太监,却正是李念的心腹,他自以为有救命之恩的小杜子。
跪下给皇上磕了个头,小杜子反倒替他求起了饶,“三殿下年轻不懂事,一时糊涂才犯下了错,还请皇上不要见怪。”
李念面如死灰,什么王图霸业,笑拥江山,原来在父皇眼里,全是一番孩子气的闹剧。他真正放在眼里的敌人,只有皇叔。而自己,连跟他放手一搏的资格都没有。
攻城的战鼓声已然擂响,皇上叫出潘云豹,喝问,“现在朕将宫中所有的御林军悉数交付于你,你有没有本事守得住?”
有!就是战死,潘云豹也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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