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定安王:“……”
列你娘的名单。
你还不如直说只要皇太女。
他搁下酒杯,淡淡道:“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行,那显然王位,你也看不上。”
众人目光灼灼抬头,还瘫在地上的宝相妃反应过来,神色焦灼。
大王这是生气了。
威胁警告之意明显。
本来十八要成为继承人就不是通过正经途径,可以想见的阻力重重,大王之后要面对的群臣阻扰攻讦可以想象,如今十八自己还不识抬举,大王最终反悔怎么办?
宝相妃焦灼地想劝说,可转而一想两个条件里有一个是要自己死,立即又闭嘴了。
慕容翊却是最镇静的一个人,嗤笑一声道:“儿子什么时候说过自己看得上?”
他起身,一脚踢翻桌子,哂笑道:“我想要的,无需给我自己也会拿得到;我不想要的,塞给我还要看我心情要不要。谁要自以为凭那狗屎王位就能拿捏我,还是早些回去挺尸做梦吧。”
他将袍袖一拂,转身便走。
“站住。”
慕容翊理也不理。
定安王只得道:“拦下!”
暖阁长廊里闪现无数人影,拦住了慕容翊的去路。
慕容翊站下,看看前后左右的人,摇了摇头,笑道:“看,这就是家宴,这就是人间帝王家。”
他回头对定安王道:“这种家宴,以后你们自己玩,记得不要喊我了。”
定安王凝视着他,半晌挫败地摇摇头。
越是这般桀骜,这般不在乎不妥协,这般天下万物无可制我,他越觉得,诸般子嗣,无人能及,辽东之王,无可替代。
若非这般气概心性,未来必定征战频仍的辽东,是守不住的。
辽东王,确实不该轻易被拿捏住。
辽东王,还得有拿捏世间所有的胆气。
诸子之中,只有慕容翊有。
这和他杀了多少人无关,却又有关。
本来他还想试探慕容翊手中有无渊铁武器,此刻也只得打消,沉默半晌,他道:“这也不肯,那也不行,那本王问你最后一句。”
“说来听听。”
“本王要我辽东疆域不失,要这大乾不进分毫,要那大乾皇朝自顾不暇……要那大乾傀儡皇帝的命,你能不能做到。”
良久的沉默。
慕容翊面对着慕四。
慕四正在焦灼地给他比划:朝三。
朝三还在定安王手中,连带那日被俘的一些属下,也还被秘密关押,连绣衣使都不知道在哪。
不仅如此,宝相妃的生死也依旧在定安王一念之间。
慕容翊答应过外公,要护宝相妃一生周全。
他一生纵情,无视礼法,世人于他皆可杀,世事于他皆可逆。
底线唯二,一曰铁慈,一曰外公。
可今日再三违拗大王,也已经触及他的底线。
定安王已经给了他最大的忍耐和让步,再拒绝,也许他自己都走不出去。
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
半晌,慕容翊道:“诺。”
定安王挥挥手,人影翩然散去。
慕容翊再不回头,快步走出暖阁,众人注目他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此刻才敢出一口气,此时才发现这初春时节,无尽寒气之中,背后早已经汗湿几回。
……
慕容翊走过回廊,忽然一个踉跄,扶住廊柱。
慕四急忙上来扶,慕容翊已经喷出一口黑血,溅满朱红廊柱。
“没事吧!”慕四忧心地看着他,看他神色如常,还以为那毒酒是大王故意恐吓,却原来是真的!
“没事,我逼出来了,不算很厉害的毒药,不过也够让宝相妃从此活死人一样,在床上瘫一辈子。”
慕四怔住,十分遗憾:“啊,不是死人的那种?瘫一辈子我觉得挺好,可惜了,你不该代喝的。”
慕容翊也觉得挺遗憾的。
可谁知道这酒毒性如何呢,万一真是致人死地的呢?
他不能冒这个险,毕竟定安王从无妇人之仁。
他随即释然,老头子心里憋屈,怀恨在心,想暗搓搓报复几次,也在情理之中。
他不和失败者计较。
他随意一抹嘴,继续向前,慕四紧紧跟着,主仆二人的对话散在风中。
“咱们现在要去救朝三吗?”
“不用。老头子已经服软了,朝三迟早会放出来的。让他多劳动改造也好,改改话多的毛病。”
“那边……”
“不要联系,让他们密切关注一切往来信息。裘无咎当初想和大王揭开我绣衣使主的身份,多亏咱们的人截下来了。现在听说裘无咎失踪了,西戎当日清点战场,没找到他的尸首,这人万一没死,要想东山再起,弄不好还会从大王这里着手,拿我的消息再次当敲门砖……无论如何,努力博取大王信任,掌控一切消息渠道。”
“是。大王疑心未去,您绣衣使主的身份万一泄露,那就前功尽弃了……那咱们要留在辽东监控这事吗?”
“不,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儿比这个更重要?”
“当然是……追妻啊!”
……
盛都百姓们最近很是欢欣鼓舞。
先是城门终于开放了,然后血骑入京了。
城门口在前几日遭受了一场骚乱,有人传说是血骑冲击城门,但很快内廷传出旨意,外城内城皇城城门接连开启,放开了排队的人,迎接血骑入京。
而忽然酬宾的田记也在此时说肉干售罄,关了铺门,百姓们就一窝蜂涌出城看传说中的血骑入京。
百姓们原本以为自己能看见皇太女的,却没有见到,但能看见衣衫如血神情彪悍的血骑,便也很满足了。
也就是在这天,百姓知道皇太女已经回宫,参加大朝议的士绅们悄悄传开了当日广场上发生的事,一时给茶楼酒楼多了许多谈资。
淳朴的百姓渴望安定,渴望强大的君主,广场上的事符合百姓对于最强大的君王的想象,一时满街传颂皇太女,说一声皇太女,满街的人都会目光亮亮回过头来。
萍踪便是在这样的气氛下入城的。
她在半个月前接到铁慈的信,铁小姨请她去家里玩,顺便在小姨家住一阵子。便宜小姨给她在信中描绘了盛都的繁华,这让从没出过海岛的土包子萍踪十分好奇,当即便自己来了。
她性子急,不耐烦慢慢等送信的信使,自己一路跑上了盛都,路上没少犯笑话,比如不晓得买东西要钱,人家和她要钱她以为人家要抢劫她,把人家给打了一顿。
等到明白买东西要钱,她又搞不清楚钱的价值,一下子把铁慈给的路费花费了大半,去买了一个劣质的假玉簪,后半截没钱花了,她就去卖艺,结果她卖的艺太花哨,哗啦啦下了一阵冰雹,砸了围观的孩子一头包,赔钱;控火烧了人家衣服,赔钱。
等到好容易控制好卖艺的力度,又因为抢了人家生意,被人造谣她是神棍,往街上一站就有小孩子扔石头,萍踪邪性发了,要宰小孩,吓得人家官府出动全部衙役,最后还是萍踪无意中露出铁慈给的信物,才免了一场牢狱之灾。
铁慈给的信物是宫中信物,却不是皇太女的信物,小地方官府只知道是贵人,恭恭敬敬把瘟神送走,不敢多说。萍踪也不晓得铁慈身份,这一连串的倒霉事儿,让她很是不爽也很是怀疑,外面的世界根本没那么精彩,小姨果然是骗人的。
还是铁慈信中说的盛都美食和漂亮衣服,支撑着她最终还是来了,打算看看,不好就走。
她进城的时候,城门排着长长的队,前面两个戴幂离的姑娘在兴奋地讨论皇太女,说皇太女是世上最强大的女子,萍踪听着刺耳,接话道:“最强大的女子?黄台女是谁?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在我面前,还有人敢自称最强?”
那两个女子回头,尖叫,“快来人啊,有人公然诋毁皇太女!”
四面女子齐齐回头,还有不少书生。
萍踪愕然回视。
她们看我做甚?
我说错了吗?
她道:“黄台女是什么玩意?”
片刻之后,她陷入了幂离、瓜果、扇子、扁担、臭鸡蛋、臭鞋子的海洋。
人们砸完她后一哄而散,萍踪想报仇都找不到人。
萍踪呆呆站在一地杂物之中,看看衣裳上淋漓的果肉,悲从中来。
盛都太不友好了!
外头的繁华世界一点都不好!
她要回鬼岛!
她要找到那个黄台女,每天揍她一万遍,问她:“谁是世上最强大的人?”直到她哭着一遍遍回答:“是萍踪!是萍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