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温言继续叹气,“谁让我父亲去得早呢,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哪里还配住在那么好的地方,哪里还配用那么好的东西。所以我出来问问二婶,这件衣裳如果不想要了,就送给我们吧,母亲说稍微改改她还能穿,总比现在剩下的那些新点儿。”
萧氏再听不下去了,冲口就道:“一派胡言!谁收走你们的衣裳了?”
吴否也听不下去了:“那为何要换院子呢?”
萧氏强忍着火气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夜家的规矩就是,谁做家主,东边院落就由谁的妻妾子女们居住。反之,就住西边。如今前家主身故,老太爷也去了,今后这个家就由二爷来撑着,所以我们要换院子。请问这位公公,这有什么错吗?”
吴否看了萧氏一会儿,笑了,“没错,你们家,你们自己说了算。”说完又对云臣道,“云大人,清官难断家务事,咱们还是办正事要紧。”
云臣点点头,“对,办正事,办正事。”他又转向夜温言,再次揖手,“四小姐,在下此番前来,是有事相求。皇上驾崩,请四小姐即刻进宫,有要事相商。”
这话把所有人都给说懵了,皇上驾崩,叫一个小丫头片子进宫商议什么?
可云臣说得一本正经,就连吴否也跟着点头,甚至还道:“钦天监甚少接触朝臣,为免有人不认得云大人,咱家跟过来给作个证。”
一直站在夜温言身后的穆氏有些不放心,试探着问了句:“叫我们言儿进宫商议什么?”
云臣答:“宫里的事,在下不方便多说。但请大夫人放心,在下以钦天监做保,四小姐此去绝对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皇后娘娘也不会为难她吗?”穆氏问了这么一句,然后紧盯着云臣,“你能保证,皇后娘娘也不会为难她?”
夜温言回来时曾对那些婆子说过,她砸了肃王府的围墙和府门,这明显是跟六皇子翻脸了。皇后娘娘是六皇子生母,若是要替儿子出这口气,她的言儿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云臣却不这样想,他将声音压低了些,告诉穆氏:“在下可以保证,皇后娘娘绝对不会为难四小姐。或者换句话说,她不是不会,她是不敢。”
一句不敢,穆氏懂了。
她曾是一品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怎么可能没有见识。
钦天监是干什么的,代表着准,她心里有数。眼下云臣能做这样的保证,她还有什么不信的。
穆氏退后一步,不再说话。
却不想,夜连绵突然冒出来一句:“是不是抓她进宫去给皇上陪葬?”
老夫人大怒:“混账东西,还不给我住口!”
夜连绵吓得一哆嗦,再不敢吱声了。
云臣一双眉紧皱着,看了会儿夜连绵,又看了会儿萧氏,最后还看了看老夫人。虽然什么也没说,但这一圈儿看下来,也是看得夜家人心惊胆颤。
“四小姐,随在下走吧!至于家人需要保护的事,请四小姐放心,随在下和吴公公一块儿来的还有宫中禁军,这种事禁军们做起来,可比那些婆子得心应手多了。”
老夫人眯了眯眼,她听懂了,这是当真要保护老大一家,生怕夜温言前脚出府,她后脚又把那些婆子给派过来。
可夜温言什么时候有这么大面子了?连宫中禁军都能为她做事,还是在皇上驾崩这种时候,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人们都沉默下来,夜温言将拿着的衣裳往萧氏手里一塞,转而对云臣道:“大人稍候,皇上驾崩,我穿这身进宫不合适,容我换件衣裳。”
云臣再揖手:“四小姐请。”
夜温言和穆氏转身回屋,夜飞玉没有跟进去,小心地在后面替她们关好了门。
穆氏从地上没来得及收拾的包裹里取出一件素服,想了想,又把头上的银簪摘下来递给她,“眼下府里也在大丧中,这是从你屋里带过来的,快换上吧!”她把人往一面屏风后头推,那是从前萧氏沐浴时隔出来的小间儿。“把头发也拆一拆,换这根银簪。”
夜温言看出穆氏心里有话,也知她想问什么,但眼下明显不是长谈的时机。何况就算时机对了,她也并不打算将在郊外遇到师离渊一事说与她听。
便只拍拍穆氏的手背,含糊地道:“母亲不用为我担心,您只看今日来的那两位是何态度,就知此行我定不会有事的。”
穆氏点点头,“没事就好。”
夜温言绕过屏风,确定无人跟过来,方才小心翼翼地先解下了挂在腰间的那只银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