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哈哈的,特别累人。
何炳晨浑不在意,“挣啥钱不累?我到了这份上了,横不能真叫我媳妇养着?”他跟四爷道,“咱们这生意算是合伙的,也不说谁多谁少的话,煤你帮我联系好,我自己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回头赚了,咱们五五分。”
五五分倒是用不上,占一股是可以的,“我再出些本钱。”
矿上的司机单卖给你煤,钱给的不利索这生意就做不得了。
四爷出了五百块钱,把熟悉的司机给对方介绍了两个,剩下的就不管了。头一个月没利润,第二个月林雨桐就收到十五块钱。
何炳晨在城里找不到地方,有地方也太扎眼了。他把视线放在城外,找到火葬场,从火葬场租了一个院子大小的地方,从中间打上围墙,这就是他的地方了。然后背着孩子,用筐子挑土回去做。做好了之后又挑着筐子去走街串巷走小区,生意就是这么开始的。
到第三个月的时候,林雨桐分到了二十八块钱。
这还不是旺季的时候。但估计对方也不是按照一成的利给算的,四爷还是叫桐桐收了,“等本钱收回来,就把话说清楚,咱不分成了。叫他自己干得了。”别把纯碎的关系搞复杂了。
何炳晨如今跟煤矿上的司机也熟悉了,他完全可以撇在自家单独干。此人厚道的没这么做,到这里就可以了。
林大牛看着俩孩子写作业,这会子扭脸就问:“韩家再没人来过?没人问过红英咋样了?”
“估计是打听到消息了。”林雨桐就道,“所以没问。”
“自从来了县城,那红兵一周七天,得有三四天的晚饭在这边吃,过来就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呢?也不露面了。为啥的?这还是不舒坦,嫌你多管闲事了。”
林雨桐哪里不知道这个,可我跟你们家相处,前提是我跟韩红英的关系。这些年处的不错,那是韩家有用,自己对韩家来说,不也一样有用?可跟韩红英的关系就相对单纯。她落难了,我不管她?那我成什么人了?我要真不管她,你们家又怎么说我?反正咋做都不对。那我何必管你怎么想呢?反正只要你觉得我这人还有用,你总会出现的。
大人说话呢,夏金手底下唰唰唰的写字了,金夏用笔支着下巴,听的可来劲了。林雨桐啪一下子拍过去,“干啥呢?”
金夏摸了摸后脑勺,“亲爸亲妈还有不管闺女的?”
哼!回头我也不管你。
那可太好了!
林雨桐又一下拍过去,“还贫嘴!这么下去几点能完成?”
哎呀呀!马上就完了,催什么?他小眼皮一翻,直接看对对面的妹妹的本子上了,然后直接往上写。
写的是啥呀?你抄错行了!
林雨桐都怒了,怎么会有这种熊孩子。再要拍的时候林大牛就拦了,“他都会,就是猴儿性子……”
猴儿性子才得改呢。
写作业的时候四爷是一句没言语,结果写完了,这小子直接想窜。外面的巷子里好些孩子在玩,他没两天就混熟了,跟在村里一样,出了门就呼朋引伴,不知道多得意。
他爸给叫住了,“写完了?”
嗯!完了!不信你检查。
“拿来!”
真检查呀!
这小子乖乖的把作业递过去,夏金屁颠屁颠的往过送,“爸!看我的!看我的!”
好!先看你的。
四爷那手里扫了一眼,将两本作业放一起,眉头微微挑起。林雨桐侧脸一看,顿时愣了一下。其实金夏这皮小子那字写的要比夏金好一些。夏金好似认真写了,但那胳膊腿都在飞,刚才不是臭小子抄错行了,而是看起来乖巧的闺女她从书上挪下来就错了顺序了。最后金夏这小子是凭着记忆改正确了。
一个淘在面上,一个淘在背地里。
林雨桐看自家这闺女,咋说呢?浓眉大眼小圆脸,站在那里干干净净乖乖巧巧的,一笑嘴边还一个小梨涡,带着几分甜。
她仔细的想了想,儿子浑身是土的时候,闺女也不一样。儿子裤子破了时候,闺女――也一样。
所以,上房揭瓦,下河摸鱼的人里面,就有这丫头。她就那么乖乖藏在长着一张惹是生非脸的哥哥后面,躲过了一劫。
大人总想着,孩子从众。哥哥那么玩,那妹妹跟着哥哥,可不也得玩吗?完全忽略了,她可能也想玩,且乐在其中。
林雨桐有点牙疼,看四爷:这可咋整?
四爷拿了笔,特别耐心的给两人批作业。
夏金乖的很,“爸,在作业上批了,老师会不会不让?”
四爷停下笔,一脸认同的样子,“你说的对。要不咱俩今晚去见见你们老师,征求你们老师的意见?”
不用了吧!
“要的!”四爷特别认真,“去洗手洗脸,拾掇干净。叫你妈把昨儿老家送来的鸡蛋给拾篮子里,咱去老师家。”
认真的呀?
夏金不动地方,金夏苦了脸,跟爷爷求助,眼睛一眨一眨的。
林大牛:“……”行吧!这个时候不能添乱。他往出走,“我把后院的菜给浇了。”后院有一口井,井水甘甜,这是这个院子最大的财富。可现在都流行自来水了,单位共用的自来水好似都比这个井水更好一样。可林雨桐却喜欢这井水,用她熬粥、泡茶味道都特别好。大家都去巷子口的水龙头接水,家里则不用,吃水浇菜都用它。而且,井口不大,有一配套的青石盖在上面,还有专门的锁子锁着。孩子想动它,基本没可能。
看着爷爷走了,妈妈拿了半篮子鸡蛋递过来,两人蔫吧了,跟着他爸去老师家。
老师家就在学校宿舍,如今的老师还没从那场运动中缓过神来,因此,不会跟家长告状的。这次四爷一去,又一副尊师重道的样子,这可坏了,带着俩孩子回来的时候都晚上十一点了,告状告了几个小时,口若悬河的,四爷听的可耐心了。回家就揉额头,“头疼!”
真疼的那种!
这么晚了,林雨桐没盘问俩孩子,“都去睡吧……”以后再说。孩子一走,她才看四爷:“这是闯了多少祸?打人了?骂人了?上课捣乱了?”
都没有!人缘都挺好,就是带着一伙子孩子不干好事,上体育课的时候老师一个没看住,带着人从操场上跑出去跑电影院看电影去了,还跟人家电影院的人说是接受教育,愣是还带着人给混进来了,在里面蹭了两场电影把一下午都混过去了。可把学校的老师快给吓死了,还不敢声张,到处找,要不是电影院的人找学校的老师要门票钱,真当一眨眼之间把那么些个孩子给丢了呢。
当然了,上课没看住孩子,这也是老师的一个失职。怕家长知道了到学校闹,这事在没出事的情况下,不了了之了。体育老师搭上一个月的工资给了人家电影院票钱。
四爷只轻描淡写的说了两件,都把林雨桐气的恨不能把两人揪起来揍一顿。可想而知,四爷听了几个小时的絮叨,这得是个啥心情。
可第二天早上一问,孩子也有孩子的委屈,“体育老师是打铃的老头!一上体育课就叫我们翻操场边上的地,要种菜!叫我们种!”
反正就是没体育老师,老师要忙起来了就把孩子往操场一哄,玩去吧。
这个问题不是说转学去哪里就能改变的,到哪都一样。
两人控诉学校的种种,爸爸就接话了:“听了半天,就是缺了你们体育课了呗。没事,回来咱自己补。你妈刚好要准备去省里比赛,晚上跟你妈一道儿训练吧。”
俩孩子傻眼,妈妈是那种单手可劈砖块的!
俩人放学第一件事是写作业,为了磨蹭时间,两人放慢速度,四爷不催,字反而写的好看了。写完了还是得锻炼,不过是磨蹭的晚一点,可以少锻炼一会子而已。四爷负责完作业,林雨桐带着俩人跑步,不是喜欢去外面野吗?走!野去。
夜里跑出城,城外有很多那种老土墙,一人多高。林雨桐的比赛项目有障碍赛,因此,她得叫人知道她拿啥练得。这些墙就是最好的设施。助跑,起跳,单脚蹬墙,上!
你们不是也喜欢这么玩吗?爬树□□,来呀!
开始两人是挺新鲜的,可自由玩耍和枯燥的训练不一样的。天天如此,谁受的了呀?
两人开始呼朋引伴,叫周围的小孩一块去。这就好玩了吧!
林雨桐不拦着,可两天后,没一个孩子跟了。人家家长不让,倒不是怕出事。关键是太霍霍衣服了。脏了,得给洗。刮破了,好好的衣服就毁了,能叫去才怪。
两人又出招,晚上作业我们往错的做。错了不得改吗?改的时候还错,完了我们再改。不管谁给我们讲,我们就是不懂,没法子了吧?
呵呵!当天晚上是没法子了。可这账给记着呢,周末的作业不仅得加倍,训练也得加倍。
跟孩子的较量,这就是一场持久战。四爷和桐桐不发脾气,跟着俩崽子生生的磨了两个月――顺了。
早起跟爷爷在家里先扫地收拾院子,一边干一边口语对话。然后吃饭,吃了饭跟爷爷一起走,上学。中午多数不在家吃,两人去隔壁的中学。爷爷在隔壁中学有一间宿舍,等午休也能做饭。中午这点时间,给爷爷搭把手在这边做午饭,吃了之后顺便午休。然后再去学校。在学校能完成的作业尽量完成,带回家爸爸检查。多的话就在家里写,赶在妈妈做好饭之前完成。然后在家吃完饭,吃完饭两人得合作刷锅洗碗。之后背一些爸爸叫背的书,都说节选的名篇。背完了,吃了饭也有一段时间了,可以运动了。跟自家妈出去,运动一个小时左右。回家洗澡睡觉。周末跟着爷爷学手风琴,手风琴是爷爷从学校借的,学两小时就行,其他时间自由支配。
淘还是淘,可至少知道人该有正事才行。
这个周末,俩孩子玩了一会子就回来了,四爷正在院子里做活,想给林大牛做一个摇椅。结果俩孩子蹲在两边,“爸――”
叫这抑扬顿挫的,拐了好几个弯。
怎么了?
夏金朝外指,“我们见着小胖子了,在巷子里……他还推着自行车在外面学呢。”
小胖子?
哦哦哦!佟七妮和周进宝的孩子吧。
林雨桐正给俩孩子做夏天的短袖,闻言就看四爷:“前两天听说巷子口第二家那院子卖了,没想到是他们家。”
那一院子是没人住的土房子,当初自家也看了。要买就得重新盖。只两间土坯房,但要是只住一家三口,那地方是够的。
谁住没人在意,四爷在意的是两孩子想要自行车,他放下手里的活,带着俩孩子就出门,“不就是自行车吗?走!”
要票的!你有吗?
因着去单位不远,两人就没想过买。
结果四爷也不嫌弃寒碜,吃饭前带着俩孩子回来了。好家伙,这个狼狈呀!俩孩子一人滚着一个轱辘回来了,他自己扛着破旧的一个架子,然后手里拎着一个蛇皮袋子,怕是零件。这是从收破烂的那位淘换来的吧。
俩孩子也不嫌弃破,兴致可高了。吃了饭就蹲在他爸边上,一会子帮着拿这个,一会子帮着拿那个。两孩子眼看着他爸是怎么把自行车攒起来的。
攒起来之后,破的地方破,新的地方新。有些螺丝废品收购站没有,可修理铺子有。零件可以买的到的。
自行车一攒起来,四爷给把铁锈啥的用砂纸磨了,然后用彩漆给图色,这车一下子不平凡起来。
俩孩子推着这丁零当啷乱响的车出去了,巷子里顿时欢叫了起来。一群孩子围着自行车,这个要试一试那个要试一试的。
俩孩子也不小气,谁想试着学都行。然后用的人多了,摔的就多了。三天两头的,不是这里的问题就是那里的问题。这小子还不麻烦他爸了,看完了,自己摸索摸索,等巷子里大部分孩子都用这辆破自行车‘学会’了,他自己觉得都会修车了。
孩子们学车,腿从大梁上套进去骑,也算是会了。人家觉得会修车了,一到周末,早上起来早早的把任务完成了,就推了家里的车出去了。出去了不算,还得带着气筒子。林雨桐以为是车胎又漏气了,谁知道不是。
林爱俭气哼哼的来了,见了林雨桐就劈头盖脸的,“你遇到难事你倒是说呀!咋的了?跟我这二姐生分了,是吧?叫孩子出去赚钱去,你都不跟你二姐张口?”说着,啪的一把放了一沓子大团结,“留着用,不够我再想法子。”
林雨桐看的一愣一愣的,“省城寄了好几千,我干啥还缺钱呀?”这个月光是煤球,就分红了四十八。一家子在县城,只这些收入就足够话了。三人还都有工资,她就问,“孩子在哪赚钱呢?你在哪见了?”
林爱俭带着林雨桐去的时候,远远的看着自家这金夏拿着气筒子,哼哧哼哧的给谁家的自行车打气。然后再一看,身后有个硬纸板,纸板上写着:车物寄存两分,免费打气。
然后硬纸板的边上坐着个小姑娘,不是金夏又是谁?她乖巧的坐着,边上停着一排自行车,脚边的席子上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是进城来的人寄存的。
林爱俭指了指,“瞧见了吗?这么大点的孩子,你怎么看的?”
林雨桐却摆手,拉着林爱俭朝后退,“没事,二姐你去忙吧。别管他们!”
怎么就不管了?有你们这么当爹妈的吗?
林雨桐没解释,等林爱俭气哼哼的又走了。她就站在不远处的树后面,陪两孩子直呆到收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