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照这样下去,三五个心怀不轨的,就能搅扰的天下不得安宁。
关闭城门整整一天之后,入了夜,狗吠之声骤起,而后刀兵之声不绝于耳。
林雨桐缩在四爷怀里翻身,“又是哪里出事了?”
“宫里那位都出宫亲自做饵了,想来是有些收获的。”四爷就道,“这次之后,怕是能太平些日子。”
“嗯?”
“今儿没见到何二郎。”
“嗯?”
“一个什么都不争的病秧子,谁给他下毒干什么?只为了躲着不去庙学?”
“哦!没那么简单。”
“是啊!何二郎怕是暗地里在帮皇帝做一些事。”
应该是了!
“难为他在那样的境况里都没露一点出来?”林雨桐睁开眼,“但他确实没习武。”
“像是搜集一些消息这样的事,带脑子就行,很不必习武。”
也对!
就是不知道能劳动宫里那位出来的人到底是谁?
结果叫林雨桐大吃一惊,四爷第二天出去了一趟回来,告诉她说:“长公主驸马!”
谁?
长公主驸马!
长公主驸马勾结明王余孽作乱!
明王余孽就是个说辞,反正不管是哪一类的想作乱的,都会赖到明王身上。
其实明王有个屁的余孽,当年先帝的贵妃产子,到最后造反,明儿不过是个孩子。
这些事不用深究,说是谁作乱就谁作乱呗。
叫林雨桐惊讶的是,其实长公主跟老王妃挺亲近的,其二就是,这位在外面低调到不存在的驸马其实跟林嘉锦的关系相当不错。
人人都知道长公主跟驸马关系及其恩爱,后院的妇人说起的时候,不说羡慕长公主别的,只羡慕其有个儒雅俊美体贴又温柔的驸马。
两人正说着话呢,外面通报说,有访客来了。
结果迎进来的是李寿年,长公主的幼子,之前一块从庙学出来的人。此人不光是跟四爷和林雨桐有共患难的情分,更是幼年林雨桐原身的玩伴。
如今出事的,是他的父亲。
他进来的时候眼眶是红的,林雨桐亲手奉茶,他苦笑了一声,“也就你们家的大门,我还进的来。”
四爷说桐桐,“给拿点吃的,先用饭。”然后说李寿年,“你必然是先去了郑王府,可这种时候郑王必然不在家,家主不在,别人不敢给你开门是情理之中。随后你应该又去了承恩侯府。可承恩侯府从来不掺和事,你是去找我大姐夫的。可我昨儿便不曾见过我大姐夫,想来说不在,必然是真不在。之后你又去了嵇康伯府求助……嵇康伯下江南采购去了,前儿才走的,柏夫人回了林家,这些只怕你也不知道。”
李寿年一噎,大过年的,他有许多的朋友要招待,然后又有许多的朋友说是家里有难处,他都在忙这个事情,谁知道眨眼之间,出了这般大的变故。
林雨桐给端了一碗面来,“你先吃!”
吃不下!我爹要砍头了,我如何还咽的下去?
四爷将筷子递过去,“你能四处活动,就证明事情跟你,甚至跟长公主关系都不大。宫里有太后,你的性命该是无忧的。”
李寿年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其实我之前是想着求你们带我进宫的。可一想,宫里有太后,其实我去不去,太后都会尽力保全我们的。所以,其实,宫里我折腾也是白折腾。”
没错!
李寿年没瞒着,“说是我父亲在外城养了个女人,这女人还有个女儿,她的女儿进了女卫,因着会两手医术,被留在了军中的药方。好似是乔药儿身边的人病了还是伤了,药房开了药熬好给送去了,结果出手把乔药儿身边人的身边人给弄死了,还给换了衣服……”
这娃情绪不稳,这个陈述叫糊涂的人听着,就根本听不出来前因后果。
林雨桐和四爷是联系前后发生的事推断了一下,他想表达的意思应该是:那个潜藏在军中杀了楚氏丫头的人,是长公主的驸马养在外面的女人的女儿。
那这女儿是亲生的吗?是大驸马跟那个女人生下来的吗?
李寿年很惊讶,他看林雨桐,“这种时候,你怎么关注的是这个问题。”
林雨桐真想白眼翻他,“你来回奔波,四处碰壁,不就是想要保下你父亲的人头吗?”
对!
“你父亲能不能活,关键不在别人,而在于长公主。若是长公主执意让你父亲活,那便是判了死刑,也能把人偷偷的换走养在府里。若是长公主执意让你父亲死,便是这次的事情你父亲有冤屈,可只要在外面养女人生孩子的事是真的,那你父亲多半是凶多吉少。”林雨桐看他,“你现在还觉得,这是无关紧要的事?”
是这样吗?
女人的逻辑是这样的吗?
李寿年好像有点懂了,他呼啦呼啦的把饭扒拉了,“我其实是想求你们,能不能去一趟庙学,或是请郡主或是林叔父给庙学递个消息,我怕万一真的……我希望庙学能出面,保下我父亲!”
长公主驸马同样出身庙学!
四爷朝林雨桐微微点头,林雨桐立马将围裙给解了,“你先忙你的,我马上回郡主府,告知我爹娘一声。”只是传话而已,我尽力帮你。
可去郡主府之后,却被告知,林嘉锦和孙氏都出门了。
林雨权说林雨桐,“这些事爹娘在心呢,该怎么处理他们知道。”
“我就是受人之托,过来传话的。至于帮不帮,全在爹娘衡量。”林雨桐还是有些忧虑,这种情况下,这两口子都去了,显然两人跟李驸马的关系比想象的应该还要亲密一些。
天牢里,李驸马跟林嘉锦相对而立。
林嘉锦神色复杂,李驸马却只淡然而笑,然后飒然的往地上的草席上一坐,示意林嘉锦也坐,而后又叹气,“你不该来。”
“何必呢?”林嘉锦摇头,“到了如今,事过境迁,该过去的就得过去。”
李驸马脸上瞬间收了笑意,“仇深似海,怎敢忘却?”
林嘉锦心头一震,眼圈突的红了,艰涩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沉默了良久,这才道:“我会去庙学,会想法子留你的命。”说着,转身就走,好似一刻都没法在里面多留。
李驸马在后面喊了一声:“跟雀儿好好过日子,其他的不用你们管。”
林嘉锦脚步一顿,回头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这才大踏步而去。
外面的马车上,孙氏陪长公主坐着。
长公主浑身颤抖,抓着孙氏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不信……我不信……”
孙氏轻声安慰,“我也不信,他不是那样的人。必是有别的缘故!”
什么缘故?
长公主一把撇开孙氏的手,“什么缘故他都不该在外面养女人!当年若不是我……他早死了!”
孙氏看着被撇开的手,什么也没说,从马车上下来了。
林嘉锦正在马车下面等着呢,此时什么也没说,拉了孙氏就走。
长公主在里面冷哼出声,脸上的表情惨然:“说到底,他们一个个的,谁也没有忘记过去!”
站在马车边的嬷嬷低声道:“殿下,您……不去问问驸马吗?”
问!自然是要问的。
她一把甩开车帘子,从马车上跳下去,谁也不带,只身进了天牢。
这世上比父母兄弟以及子女都亲男人就坐在那里,面色平静,眼眸含笑,跟往常看到的别无二致。
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当年……是我冒险救了你的那么些伙伴同袍……我跟他们素昧平生,我是为了你,救了那么些人的。我背叛了我的母亲,背叛了我的兄长,只为了你。这些你可都忘了?”
“不曾!”驸马脸上没有了笑意,眼里甚至涌出了一份不舍和痛处,然后缓缓的摇头,“恩重似海,不敢或忘。”
“当年,是我心仪你,下嫁与你。这些年,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事,可曾有对不住你之处?”“不曾!”驸马的语气依旧平和,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母后与皇兄几次要提携你,你只以要陪伴我为借口拒绝,这不是我的嫁人不厚待你吧!”
驸马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当年,你是冒险帮我救人了。这些被救的人本来生活安逸,平安康泰,为何会死的死,隐退的隐退?像是林嘉锦,当年何等惊才绝艳,为何如今却只泯然众人,甚至于人前都鲜少说话?什么么?”
长公主愣愣的不能言!
“当年,心仪我的是天真烂漫的小公主。她哭诉贵妃的欺凌,诉说她母后的贤德,告诉我她的长兄又多英明神武……那时我年轻,我信她。在危机四伏里,我娶了这个小公主!因为娶她,我背叛了家族,可我的家族却因为我被明王一系斩杀殆尽,无一幸存。便是如此,我恨那位先贵妃,却不曾恨我的岳家!我以为为家族复仇,便是灭了妖妃,扶持明君。于是,我陪着先生游说庙学同伴出山……于是,我们成了!我们以为我们扶持的是明君,然而怎么样呢?”他笑的越发嘲讽,“我请了人家帮你母后和你哥哥,可他们呢?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怕我们的能耐他压不住!于是,死的死,逃的逃,泯然的也早已经泯然了。可谁都能忘了那些人的鲜血,独我不能忘。当年四公子十三英杰二十八俊才,整整四十五人,你可知死了几人,尚在人世几人?你可知他们的父母亲人日子是如何过的?不!你不知道!你只知道你的委屈你的不甘,只想着你救过人,可你却从不想,这些人本不必死,不必浑水,他们本是你们的恩人。扶着你哥哥登基了,你成了高高在上的公主。不是当年那个求着人,跟谁都能低声下气说话的人了。这些的生死你也不用在意,好似着天下人的性命本该就是你们的,予取予夺!”他说着就不由的笑了起来,“所谓的英杰俊才,现在想想,不外乎都是蠢材!将天下交付给那样的君王,着实――不配!”
长公主浑身颤抖:“这些年,你心里一直藏着这些心事。”
“这不是心事!”大驸马摇头道,“他们当年死了,我的心也跟着死了。这些年陪着你的,不外乎是行尸走肉!”
“所以,你一直在等!等三十年这一轮回!等着……有人来乱整个世道!乱我家的天下!”
大驸马嘲讽的笑笑,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长公主不用他说,很多事情她好似一下子想通了,“家里的东西被窃走……是你联络外人干的?”
大驸马点头,“是!”
长公主就不解了,“那个案子看着是无头案,可我皇兄不可能不查。只要查,必然就有马脚。再是有能人协助,可……满府无人查……府里的人查了一遍又一遍,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你!”
“你想不到,你哥哥想到就行了。”大驸马笑里带着几分得意,“这不,他想到了,一直在查我。”
大公主心神一震,“你是故意的!你明知道这么着会被查出来,明知道你算计的那些都不会成功……明知道最终的结果不过是一死,你为何还要这么做?”
大驸马呵呵笑出声来,“为什么会这么做?告诉你你也不对懂。或许以后,你会懂。成了!我累了!一晚上没睡了。你且去吧,我想睡一觉。”
长公主不住的摇头,“你可是觉得我母后会为了我保住你的命?你可是觉得我不舍得杀你?”
“打从你利用我开始,还有什么所谓的舍不舍呢?”大驸马躺下,翻身,闭眼,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
“我何时想着利用你?一切不过是时态所迫的罢了。”长公主对着那道儿背影,好似多少解释都无济于事一样。她朝前走了两步,深吸一口气,“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嗯!
“城外幽云庄的那对母女,是你的什么人?”
驸马转过身来,愕然的看着她,而后失笑,“你觉得她们是我的什么人?”
“你的女人,你的女儿!”长公主咬牙切齿的说出来,就像是有人一刀一刀的在心上划拉。
“这话是你那位皇兄告诉你的?”
难道不对?!
驸马深吸一口气,“你们夫妻相伴也有小二十年了。人这一辈子,一半的时间都是我们一起过的。”
是!正因为如此,你的背叛才会叫我痛彻心扉。
驸马摆摆手,“你走吧!你哥哥说的都是对的!别看你平日里总抱怨他,可真遇到事了,你最信的还是他!但愿他能一如既往的待你!至于几个孩子,你将他送回我的老家吧,省的留在京城尴尬!”
你还知道有孩子?
长公主转身而去,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别,夫妻竟是永别。
当天晚上,何二郎派人来见四爷,告诉四爷:驸马没了!
怎么没的没说,但林嘉锦和孙氏出城还没回来。当年的沉渣因为这位驸马的死重新泛起,四爷将纸条烧了,“大乱怕是要起了!”
大驸马本也没奔着成功去,他这是要重新点燃复仇的怒火!
林雨桐蹭一下坐起来,开口却问四爷:“……要给屋里挖个地窖吗?”
挖地窖干嘛呀?
林雨桐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藏东西和藏身呀?”
四爷:“……”你这个想法,真接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