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挣开了眼睛,口中喷着血沫子,“你小兄弟是谁?”
“你猜!”
彭越冷笑一声,起身准备离去。走了两步,却见那躲在角落里的奚娘,眉头微微一蹙。
上前一步道:“你,叫什么?”
“贱妇狐女子,好汉饶命!”
“齐人?”
狐女子连连摇头,“贱妇本生于爰戚,自幼就迈入齐相后胜家中为婢。后胜死后,亲灭齐国,贱妇就被买进了奚馆……好汉饶命,贱妇和那人没有半点关系,还请好汉饶命。”
“爰戚?”
彭越的脸色舒缓了一些,扭头往外走。
走了两步,突然转身问道:“你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
“啊?”
“别废话,跟我走,还是留下来!”
狐女子眼中蓦地一亮,“愿随好汉!”
彭越二话不说,走过去一把抱起了狐女子,大步流星向阁外走去。
阁廊上,横七竖八的倒着一具具死尸,全都是先前和雍齿一起喝酒的楚人。两个汉子迎上来,看见彭越怀中的女子,先是一怔,旋即正色道:“大哥,事情办成了,走吧?”
“那雍家……”
“灌兄弟带人冲进了雍家,满门三十七口,一个都没有跑掉。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二黑子派人说,他们已经准备撤退,请大哥速速前去汇合。若再不走,乡勇可就要来了。”
彭越点点头,嘿了一声。
“只可惜没能喝上我兄弟的一杯喜酒!”说着话,他扛着那狐女子,和两个大汉走出奚馆。
奚馆门外,有七八匹马。
彭越把那狐女子往马背上一搭,而后翻身上马,提起鱼叉道:“扈辄,二黑子,咱们回家!”
几个彪形大汉纷纷上马,纵马扬鞭疾驰而去。
这大街上,人们纷纷向两边躲闪,一行人马不停蹄的直冲出了沛县南城。
与此同时,沛县城东吕家大宅内,正张灯结彩,鼓乐齐鸣。
今天是刘阚和吕嬃成亲的日子,不管心里是什么滋味,可这沛县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吕文一脸欢笑,与过往宾客寒暄。
按照沛县的习俗,这婚宴分为迎娶宴和洞房宴两种。迎娶宴是有女方家主办,又称之为送女宴;洞房宴是在男方家里举行,也叫做喜宴。一般来说,喜宴是正宴,家境若是富裕的,当摆三天流水席。而送女宴则是前奏,主要是告诉大家,这闺女从今后,就是旁家的人了。
吕家现在多多少少也算得上沛县站稳脚跟了,自然要办的格外郑重。
长子吕泽由于去了会稽,所以未能参加,只有次子吕释之陪着吕文迎接宾客。至于刘邦和吕雉,一个是嫁出去的闺女,算不得吕家的人,一个名声……至今仍没有出现。
不过县令李放,还是赏脸光临。
“刘阚,再过几日,那贡酒就要出窖了,可需要本县的协助?”
李放一脸慈祥的笑容,笑呵呵的看着一身吉服打扮的刘阚。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派长者风范。
若非是已经清楚了李放的真面目,刘阚说不定还真的要被这位县令大人感动了。
“有劳县主费心,那贡酒在昨日已经出窖,今早时分,我已经安排我兄弟灌婴带着人,押送贡酒往相县去了。”
“啊?”
原本笑眯眯的李放,在听完了刘阚这一句话之后,手上有一个非常明显的颤抖。
“已经出窖了?不是说要十日后才能出窖?为何我一点都不知道?”
“呵呵,区区小事,怎敢烦劳县主?贡酒本就是刘阚应尽的本份,今年诸事顺利,故而就出窖的早了些。小民想:小民大婚之后,只怕会心有旁骛,说不定会耽搁了出窖的日子。
所以小民连着数日未休息,为的就是这贡酒之事……若有怠慢,还请县主能原谅则个。”
刘阚一脸的笑意,可是在李放的眼中,却有些诡异了!
“若大人无事,小民就先告辞。今天是小民成亲的好日子,怕是有许多事情要操办。”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李放有点猝不及防,顺势点头答应。
刘阚转身离去,李放脸上的笑意,也随即掩去了……
“李童!”
“小人在!”
一个青年闪身站出来,一脸卑谦之色,轻声道:“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快去联系雍齿,告诉他事情有变,让他早作准备。”
李童应了一声,急匆匆的离去。不过在出门之后,他并没有立刻走,而是在厅房一隅站立。
片刻后,城南方向突然腾起火光,李童嘿嘿的笑了。
牵过一匹马,打马扬鞭,直奔西门而出。在城西外树林中,走出了两个青年,一个人在前,一个人在后。
那李童快马来到青年跟前,飞身跳下了马。
“唐先生,城南火起,想必已经成了……不晓得您说的……”
“李大哥果然有信义。我那兄弟最敬佩的就是李大哥这种好汉,只可惜未能与李大哥把酒言欢。无伤,把东西拿过来吧。”
两个青年,一个是唐厉,一个是曹无伤。
曹无伤从身上解下了包裹,迈步往前走。
哪知李童突然道:“二位,且留步,把包裹放在地上,打开来就行。”
唐厉微微一笑,“李大哥倒是个谨慎的人。”
“这年头不小心,可不行啊……嘿嘿,万一你们想要……这荒郊野地,我死无全尸。”
曹无伤哼了一声,慢慢的解开了包裹。
“这里是黄金五十镒!”唐厉正色道:“除了先前答应李大哥的三十镒黄金之外,我那兄弟又送了二十镒黄金给李大哥。此外,尚有圆钱三千枚,是供给李大哥路上花销的。”
唐厉说着,从怀里又取出了一块木简。
“这里有一份通关度牒,上面写明了:宋子人李良,年二十五岁,身高七尺六寸……
这是我那兄弟专门给李大哥准备的礼物。
凭此度牒,走到哪儿都不会有人怀疑。就算是有人想要追查,那宋子户籍之上,也有李大哥的大名。”
李童不由得激灵打了一个寒蝉。
原本是为了那些黄金,在心里未必瞧得上刘阚。
可没想到,刘阚居然有如此神通广大的本事,居然在宋子为他登注了户籍。这家伙,真的只是一个商人吗?这心里一哆嗦,说话间也就没有了早先的那份傲气,微微欠身。
“刘兄弟高义,李某牢记在心。唐先生放心吧,从今之后,这世上只有李良,再无李童此人。”
说着话,走过去将黄金和度牒收好,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曹无伤说:“何必浪费这许多钱绢?老子一剑砍了他,岂不是更加省事儿?”
唐厉微微一笑,低声在曹无伤耳边说:“李童是个聪明人,刚才我吓他那一下,他应该知道利害。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嘿嘿,这才最省事儿。李放这一次,怕是有苦说不出。”
“我就讨厌和你们这些家伙打交道,整日里算计别人。”
“我又没有算计你?”
唐厉忍不住笑了起来,“走吧,咱们且回去看热闹。只怕过了今晚,那李放就要乖乖的低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