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清,这事儿不怪你,真不怪你,你今年十七岁就成了童生,这已经很了不起了,很多人三四十岁都没考中童生呢,爹为你骄傲,你别气馁,只要你今年继续进学,明年肯定能考中的。”
“是啊,我儿可是算命先生批过命的,将来可是要成为状元的人。”
老两口好说歹说,总算是让言正清止住了哭,把言正清打发出去后,老两口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
言传根满是褶子的脸上,透出了几分笑意。
“老婆子,蓉蓉今年也马上十三岁了,如今她闺誉被毁,哪怕老四明年考上了秀才,她的亲事也是个难题,现在趁着她的丑闻还没传太远,赶紧给她找个婆家嫁过去,换点彩礼还能让老四继续去学堂,等老四中了秀才,哪怕到时候她的夫家知道了她的丑闻,看在我家老四是个秀才公的份上,量他们也不敢苛待蓉蓉。”
王氏忙不迭的点点头,眸光铮亮激动道:“老头子你这话说的是……明儿我便托人去打听,尽快给她说个好婆家。”
躲在老两口门外偷听的余氏,此时气得咬牙切齿。
一听公婆要卖了她闺女送老四读书,当即就不干了。
手中砍猪草的刀重重朝地上一扔,冲出院门便一屁股坐在路边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扯开了嗓门控诉公婆的罪行。
“我的老天爷呀~我家公婆这心可真够歹毒的哟,我闺女今年还不满十三岁,黑了心肝的公婆就想把她卖了换银子供小叔读书,哪有这个理哟,我倒要看看,若是书院的学子们和夫子们知道了四叔进学的银子,居然是这么来的,我看他还有没有脸在学堂继续待……”
言传根老两口一听大儿媳这话,便知道肯定是那余氏刚才偷听了墙角。
刚回到屋子,心情颇好的言正清一听大嫂这话,脸色霎时大变。
在房间里抄书的言有信,也铁青着一张脸。
凭啥卖他妹子的银子,要去送四叔?而不是送他这个亲大哥去读书?他言正文想去读书,言正文有本事卖他自己妹子去,凭什么要来打侄女的主意?
哐啷——
厨房内的言蓉蓉,手中的葫芦水瓢顿时咚一声掉落在地。
爷奶要卖了她?
言蓉蓉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死死咬住下唇,疾步就朝院门外冲去,母女两个当即就抱头失声痛哭,哭得那叫一个凄惨,那叫一个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娘,救我,女儿不要被卖,女儿可以绣花供四叔读书,今后女儿每天也只吃一顿饭,女儿一定会努力多多干活的,娘,求你让爷奶别卖我好不好?”
“我的女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投身到了这样的人家?娘的乖女啊~正文,快出来啊,再不出来,你闺女可就要被你爹娘拉出去卖钱啦……”
王氏气得浑身直哆嗦:“老大,老大,你是死人啊?赶紧起来把你这婆娘拉进来,堵了她那张臭嘴。”
言传根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便踉跄着才冲了出去,暴怒低吼:“余氏,你再敢胡说八道一个字,今日我便立即让老大休了你。”
休她?
余氏才不怕呢!
她可是长房长媳,而且,她儿子又是个读书人,也颇得言家人看重,若是休了她,有了被休掉的娘,今后对有信的仕途肯定有阻碍,言家才不敢休她呢!
余氏有恃无恐的暗想道。
今儿个下雨,好不容易能躺在床上休息的言正文,听着外面又在开始闹腾,而且还是要卖他大闺女换银子送老四读书,当即就怒了。
冲出屋子,便黑着一张脸同他爹怒吼道:“爹,我婆娘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吗?你真想卖了蓉蓉供老四进学?”
事情都被这余氏闹这么大了,言传根此时自然是抵死不认,恼羞成怒,面红耳赤的梗着脖子看着大儿子。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我看你这婆娘是得了癔症了,赶紧的堵了她的嘴拖进来,若是惊动了里正和族长,咱们家可真就要被族长和里正赶出村子里。”
言正文怀疑的打量着父亲。
知子莫若父,反之亦然。
他父亲是个什么秉性,言正文心里比谁都清楚。
要卖蓉蓉这事儿,十有八九可能是真的。
“爹,儿子今儿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真要卖蓉蓉换银子,那银子也只能花在有信身上。”
言传根差点气了个仰倒,哆嗦着手指头指向言正文,好一阵后才骂出声:“你,你这个不孝子,我和你娘这还没死呢,你就急着想分家当家作主是不是?”
言正文满脸的不耐:“爹,你也别给我转移话题东扯西扯的,反正我今儿把话撂在这儿,蓉蓉就算是要被卖,那银子我也绝对不允许花在老四身上。”
余氏也忙不迭点头:“就是,爹要是不同意,咱们就分家,反正上次二弟回来时,也有分家的打算。”
言蓉蓉听着爹娘的话,瘫坐在地,心寒的彻底绝望了。
凭借她这一份姿色,一旦被卖。
不是被卖进大户人家当丫鬟。
就是卖给那些有钱人当小妾。
亦或者是被卖进那迎来送往的烟花之地。
如今……
她可该怎么办?
言传根一家又是哭,又是闹,又是吵,又是扯皮的,真真是好不热闹。
村里的村民们。
此时听到言传根家又开始唱大戏似的闹,皆是瘪了瘪嘴。
“这言传根老两口,真真不是个东西。”
“谁说不是呢~那一家子,除了镇上的老二,还有家里的有德和珍珍,其余人,真没几个好货,那脑瓜子一个个鬼精鬼精的,惯会算计人。”
“哎~族长和里正也真是的,上次居然没有把言家给从族谱上除名,这种祸害留在村子里,也不知道今后会惹出什么祸事来,现在我看到他们那一家子的人就恶心……”
“幸亏那厉氏脱离了言传根家,要不然,今儿估计要被卖的,就是厉氏母子三人了。”
言传根家吵得不可开交。
村子里的村民们,幸灾乐祸的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和家人,或者邻居点评几句。
看外面这淅淅沥沥下个没完的雨水,众人又开始发起愁来。
这雨,也不知何时才能停?
……
雨,接连下了整整三天,可却还没个要停的征兆。
自从秦熠知在荒地那边强吻了云杉后,云杉便对他开始了冷暴力。
不看他,不理他,把他当成了隐形人似的对待。
秦熠知这几天成日的跟在云杉身边,又是主动帮忙干活儿,又是主动给打下手,甚至好多次主动挑起话题想要和她说话,可云杉就是对他不理不睬,这可把秦熠知给急得不行。
第五天.
雨终于停了。
在家里憋了整整好几天的两条狗子,天一亮,便跑出去浪了。
吃过早饭,小川和晴空兄妹两人,也去了荒地那边找秦忠教他们练武。
此时。
院子里只有云杉和秦熠知,以及一群鸡鸭鹅。
云杉蹲在院子边沿的乱石堆处,看着长出来约十五厘米的藤椒苗,花椒苗,苹果苗,小心翼翼都把坑窝里的积水给排了出去,生怕积水过多,会把幼苗的根须给泡烂。
秦熠知郁郁寡欢的跟在云杉身旁,看着云杉这弄得满手的泥泞,看着她被视为珍宝似的几棵小苗,心里憋闷得很是难受。
待云杉把所有坑窝的积水都排出去后,刚刚起身,肩头便被秦熠知双手给摁住,固定住,云杉抬眸冷冷的看向秦熠知不说话。
“云杉,你说实话,你为什么不愿嫁给我?”
“因为我们不配。”云杉面无表情淡淡道。
“……我们哪里就不配了?”秦熠知眉头微挑,眼中透着一层薄怒。
云杉定定的看着秦熠知,突的“淫,荡”一笑,笑得就跟个阅男无数的勾人荡,妇,矫揉做作的笑说道。
“身高不配,接吻会累;体重不配,你压我会很累;家世不配,沟通会牛头不对马嘴;门不当户不对,凑在一起会后悔。”
妈呀~
她这话说的,怎么这么有才呢!
前世她为毛要去当什么快递员,应该直接去当相声演员,或者是当搞笑主持人猜对呀!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她就不信,他还不死心。
古代男人喜欢的大多都是矜持,以及洁身自好的女人,她说话这么彪悍,行为这么“放,荡”她就不信他还不被吓跑?
暗中的秦十六,已经彻底被云杉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话,吓得懵逼了。
夫人~
果然不愧是夫人,不愧是主子看上的女人。
不仅举止彪悍,连言谈也是这么的语出惊人。
听着这一番话。
秦熠知眼角狠狠的跳了跳,嘴角也控制不住的抽了抽,一双黝黑的深邃眸子直直望着云杉,唇角忽的勾起一抹玩味且充满痞气的弧度。
云杉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先前还“放荡”眸子,此时警惕的戒备望着秦熠知。
果不其然。
下一瞬。
秦熠知直接把云杉整个人搂进了怀里,同时,双手动作飞快的分开云杉的双腿,使其她的两条腿夹住他的腰身,而他的手,一手轻松的托住云杉的臀,部,一手固定住云杉的双手,嘴唇直接就朝云杉的面门而去。
云杉被这羞耻的姿势弄得瞬间面红耳赤,脑袋忙不迭的左右闪避他凑过来的嘴唇,羞怒却又不敢声音太大的咬牙怒骂:“你,你发生神经?快放我下去。”
秦熠知置若罔闻,嘴唇很容易就堵上了她的唇。
只是。
今天他不敢太过于放肆,蜻蜓点水的一吻后,便松开了她。随后神色无比正经的看着云杉道:“我这样抱着你,我们接吻你就不会累了。”
云杉心塞塞:“……”
心好累。
突然间觉得,她作死的居然挖了个坑,本来想坑这秦熠知,结果,她挖的坑,却把她自个却掉坑里去了。
秦熠知凑近云杉的耳旁,暧昧而悄声道:“我疼你都来不及呢,怎么舍得压坏你?你若是担心的话,今后你可以选择在上面,我随你压;还有……我秦熠知,可不是你几句话,就能吓得退缩,就能吓得改变主意的人。”
云杉恨恨的瞪着秦熠知,双唇抖了抖,气得直哆嗦:“……。你,你……你无耻……”
无耻~
论无耻的境界,她和这死流氓对上,完全就不是对手啊!
云杉整张脸连同耳根子,都红的好似充血了一般,看着一脸正经冲他耍流氓的秦熠知,云杉觉得她真的已经黔驴技穷了。
秦熠知一脸无辜,一脸委屈的看着云杉:“我怎么就无耻了?不是你先说这样那样不配,我才告诉你这些简单的解决办法嘛~”
“……”云杉气得抓狂,脑袋朝秦熠知凑了过去,狠狠一口咬在秦熠知的脖子上:咬死你,咬死你这不要脸的混蛋。
秦熠知宠溺的一叹,松开云杉的双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气死人不偿命的含笑道:“咬吧~咬吧~我可真没想到,你原来是如此的心口不一,如此的觊觎我的肉体。”
咬得正解恨的云杉,一听这话都快要气疯了:“觊觎你妹啊~世上怎么有你这么无耻的混蛋?”
秦熠知满脸纵宠,指腹抹去她嘴角残留的血渍,好声好气的问:“……好,好,我无耻,现在心里舒坦点没?要不要再咬几口?”
“……”云杉气得双手直接就朝秦熠知脸上招呼。
一刻钟后。
秦熠知那张俊脸,彻底挂彩了。
幸亏云杉没有留长指甲的习惯,脸上只是被指甲划破了一道道的红痕,要不然,云杉这两爪子,一定能彻底抓烂他的那张俊脸。
待秦熠知把气喘吁吁的云杉从怀里放下去后,云杉望着秦熠知那张满是泥浆和划痕的花猫脸,泛红的眸子,突的就哗啦啦落下了热泪。
被她这么欺负,这么折腾都不生气。
他……。
真的喜欢她吗?
真的就那么喜欢她吗?
别说是男权的古代社会,就算是在现代,一个男人被女人如此对待,也会忍不住还手亦或者是震怒不已。
可他却如此纵宠着她为所欲为。
有的时候,他气死人不偿命。
有的时候,他又好像从天而降,前去拯救她的超人。
有的时候,他又能对她细心呵护,对她关怀备至,处处为她着想。
这样一个对她如此好的男人,说没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前世今生。
她从未谈过恋爱,也从未遇到过对她这么好的男人,只是……
为什么他偏偏是个朝廷命官?
为什么他偏偏还来头不小?
为什么他偏偏还长得那么好看?
她只是一个拖儿带女的寡妇,一个种地的农妇,她怕,她很怕。
很怕他所谓的明媒正娶,其实只是欺骗她成为他的后院之一;很怕他有朝一日厌倦了她,她就会被圈禁在那只能看到头顶一方小天地的荒芜后院。
没有了爱情,没有了自由,然后在被人遗忘的角落直至终老。
她想爱,可她不敢去爱。
一看云杉哭了,秦熠知慌了,手忙脚乱的替云杉擦拭做眼泪:“你,你哭什么呀?”
云杉定定的看了秦熠知许久,忽的挥开秦熠知伸过来的手,心乱如麻的转身就冲进了厨房。
秦熠知站在原地看着云杉的背影,被挥开的手依旧滞留在半空中。
黑眸里尽是落寞和无措。
接受他,真的就这么难吗?
她究竟在忌惮些什么?
她究竟觉得他哪里不好了?
厨房里。
没有哭声。
也没有其它声响。
安静得让秦熠知有些害怕,踌躇片刻,随即疾步朝着厨房走去。
……
厨房内。
云杉坐在凳子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秦熠知站在厨房门口顿了一瞬,随后走了进去,蹲在云杉身前,粗粝的大掌紧握着云杉微颤的双手,柔声提议:“今天外面天气很好,我带你去山上逛逛,散散心怎么样?”
云杉垂下了眸子,看着他紧攥着她的大手,喉咙梗得很是难受。
过了好一阵后。
云杉这才抬眸看向秦熠知,使劲儿的抽回了手,笑得客套而疏离:“神仙婆婆说,从今天开始,将会持续十二天的艳阳天,十二天过后,便会接连下半个月的雨。”
秦熠知眸光一怔。
没料到云杉突然说到这个话题上。
同时,心里也猛的一沉。
这几天,正是小麦和油菜收获的季节,若是收回来没有太阳晒干,这一年,无数的百姓可就要白忙活了,更重要的是,若是今年粮食大肆减产,接下来的三年灾难年,老百姓可怎么熬得过去?
云杉继续道:“神仙婆婆还说,若是抢收回来的粮食没有晒干,在雨水期间,可以把小麦和油菜籽放进铁锅里炒熟,炒干水分,这样总比收回来的粮食,放在那儿发芽生霉的强。”
秦熠知眸子一亮:这个倒是一个解决的办法,小麦炒熟了,磨成面粉做成糊糊吃,也是能填饱肚子的,能减少一些损失总是好的。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你说?”秦熠知的声音有些抖,心里同时紧张不已。
云杉:“上次牛背山马贼掳走我一事,并不是受你的牵连,对方应该是冲我来的。”
秦熠知阴沉着脸点点头:“这事……我在审问马贼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心思很是歹毒,用一千八百两银子让马贼掳走你,并吩咐他们毁你清白,然后再把你卖进距离京城较近的县城青楼,至于两个孩子,更是吩咐直接砍杀了,你仔细想想看,你可以得罪了什么人?”
云杉心中大骇,脸色刷一下就变了。
毁她清白?
卖她进青楼?
还要杀是小川和晴空?
如此恶毒的手段,究竟是谁要对付她一个村妇?
秦熠知见云杉脸色大变,伸手轻拍云杉的后背安抚:“别怕,一切有我呢,今后不会再有人能伤到你们了。”
云杉哆嗦着唇,好一阵后,这才道:“我,我不知道,我平日里接触的人,就只有言家村的人,对了,还有镇上我的前未婚夫,但他们也只是做点小生意糊口,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银子来收买马贼对付我的。”
镇上的那一家子,秦熠知自然也是查过的,对方的确是没那能力和金钱去找马贼的。
秦熠知捏捏云杉的手:“别担心,给我点时间,我会揪出背后那个黑手的。”
他越是对她这么好。
她的心就越发的不受控制了。
云杉移开了视线没敢去正视秦熠知,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道:“……你,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傻女人,不对你好,我还能对谁好?”秦熠知捏捏云杉的脸,宠溺笑说道。
“……”对她这么好,她真的承受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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