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花音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让她毛骨悚然的威胁感。
那不是肉身的死亡或者灵魂的死亡。
而是连自己存在的概念都会被无声的消抹掉的,彻底的「死亡」。
人只要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牵挂,就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死掉。
她不知道自己在情报不全的情况下做出的选择会怎样。
白兰·杰索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亦无法看透。
她也没有时间去分析,去衡量正确与错误,去计较得失。
那一瞬间,她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颤栗着爆发出了人类强烈的求生欲望,连同着她那不愿被熄灭的灵魂一起,做出了几乎是被逼迫的情况之下最本能的决定——
『我要活下去。』
——
天台的阳光有些刺眼。
花音努力想要抬起手用手背遮住了稍微一睁开就生理性酸涩到流泪的眼睛,却动弹不得,只能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
“醒了吗,小花音?”
她似乎枕着什么。
大脑还有些迟钝,下意识想要远离这个既不是哥哥也不是友人的陌生人。
但是她就像是个新生的婴儿那样,连撑着自己动一下都做不到。
发生了什么?
混混沌沌中,她被一双有力的手扶着腋下抱了起来。然后被一手搂住了腰腹,整个人倚进了一个充满着阳光与棉花糖的香甜气味儿的结实的怀抱中。
对方用另一只手,轻轻的覆上了自己的双眼。
一种温暖又清爽的治愈的力量在眼周扩散。
很舒服。
“好了,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她听到对方这样说。
像是初生的幼崽儿,她缓缓地睁开了那双蓝色的水润的眸子。
校服……并盛的。
是谁?她的思绪像是碎裂的网一样,无法连贯。
想要抬头,想要发出声音……
没有力气。
对方似是无奈的底笑一声,抬手按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
被那种治愈的力量浸入的地方,逐渐恢复了力气。
包括大脑的思考,也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她是谁?
齐木花音。
这个人是谁?
她抬起头。
紫色的眸子和倒皇冠刺青,白色的炸了毛一样的短发。
那张帅气逼人的俊脸在视野中无限放大。
花音依稀想起了一拳砸上去时,对方脸颊扭曲头骨碎裂整个脑袋都像是被打飞的西瓜一样爆了浆的场景。
她睁大了眼睛:“白兰……前辈?”
记忆一片混乱。
白兰的手掌从她的脖颈滑下脊背,那种治愈的力量所经过的地方被逐渐唤醒。
花音逐渐找回了自己的力气和思考能力。
双臂双手被碰过后,她抬手捂住了脸。虽然思路还有一些断路的地方,但是目前的情况就是她瘫在对方怀里,像个植物人一样,等待对方把自己全身的肌肉骨骼都唤醒。
至于被占便宜什么的,她总觉得有比那更重要的事情。
不是做梦。
她确实轰碎了这个前辈的壳子,然后……
“我是不是被你逼着做了什么不得了的选择,前辈?”
那双蓝色的眸底,一片冰冷。
“因为我懒得去修复那个丢了脑袋难看死了的壳子嘛,刚好你在,就顺便提出了更方便的方案而已。”
“当然,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或者没反应过来,我还是能够在你真正被伤到灵魂之前套好备用的壳子的——不过看来你很上道嘛,小花音。”少年模样的白兰·杰索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我不是这个世界原本的白兰。”
“你或许不知道,这是一个融合了多个世界时间线后杂糅的特别的世界。而在「我」原本的世界线中,白兰·杰索是一个毁灭世界的……反派BOSS吧?这样称呼似乎很贴切。”
不,你刚刚不是已经差点就毁灭世界了吗……花音在心底吐槽着,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安静的等着对方说下去。
“这个综合起来的世界线其实是很脆弱的。你的二哥齐木楠雄有没有和你说过,这个世界的规则很脆弱之类的话?”
所以楠雄哥哥才很少用Mind Control嘛。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了。
小姑娘感受着腰部和腿部力气的恢复,挺直了腰背,点了点头。
“所以说,毁灭世界,对原本的白兰·杰索而言,是做不到也不能做的事情。”审神者白兰用一种比较正经但还是有点甜软的嗓音说道,“而且这个世界上的审神者只有你一个人……那个时候你才六岁,时之政府不可能让那种根本不可能处理好这个复杂世界的历史问题的小孩子接管时间线吧?原则上是不会让16岁之前的审神者接触真正的工作的。所以我就暂时帮你看着咯——然后等你差不多有值得信赖的工作能力了之后,作为前辈来指导你一点点的接触审神者的主要工作——在那之前,小孩子只要好好长大就行了。”
少年的嗓音轻快了起来:“但是由于这个世界并不承认也不愿意接纳我这个力量过强不适合存在于现世的审神者,我就只能套着特制的肉身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啦。因为太不方便了完全无法享受生活嘛,所以就拜托你顺便给我下了个约束契约——并不是你真的束缚了我,而是我可以通过你的约束,准确的了解自己应该处于什么状态才能和这个世界和平共处而已。”
“说白了,你就是我用来调整自己力量幅度的超级好用的标准线哟,小花音~”
花音:……
您麻痹的标准线。
从头到脚都被摸了一遍,不仅满血复活还感觉自己似乎被顺便强化了的小姑娘面无表情的举起了她的拳头。
然后就是一记直击对方下巴的上勾拳!
喀嚓——
“唔。”白兰少年非常冷静的把自己断裂的脖子和下巴捏回去,一副「还能怎么办我作为前辈当然得纵容后辈呀」的无奈的宠溺表情,然后笑眯眯的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仿佛在对着一只哪怕暴怒的挥出一爪也只有软绵绵的肉垫一样的小奶猫顺毛,“好啦好啦,别生气啦小花音,手不疼吗?”
不疼,不过我已经气的想哭了。
自从成为审神者,我居然第一次心疼起了我自己。
喔,或许还会顺便心疼一下您家的刀剑付丧神。
被握着爪子捏来捏去的齐木花音非常想念自家的六月。
哪怕在强到变态的前辈面前沦为和六月差不多的食物链地位,有些问题还是得问。
“所以,这个世界原本的「白兰·杰索」呢?”
“当然是被我送去了一个「失败的白兰」的世界。”
“失败的白兰?”
“就是白兰·杰索会变成Ghost,然后被别的白兰·杰索召唤离开的、「空缺」的平行世界。”身穿并盛中学男生制服的少年站起身,把少女也拉了起来,随口绕开了话题,“嘛,那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很无趣的故事而已,说不定你以后就会知道了,但是我不太想亲口讲述。说起来,快要吃午饭了喔,旷课这么久没关系吗,小花音?”
小姑娘心头一梗。
“……你以为是谁的错?”
她有些艰难的问道。
“噫?我要道歉吗?道歉了就会原谅我吗?”
小姑娘看着那张无辜的笑眯眯的居然还带着些许期待的脸,非常想要再看一次脑浆横飞的场景。
暴力是不对的——
不,那种杀伤力对于这个男人而言不过就是小奶猫用肉垫拍拍成年人的脸而已。
除此之外,并不能说对方带来的全是麻烦。
被对方压制到差点消失之际,她心底产生的那份强烈的求生欲,比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对她而言更具有震撼力。
那种狼狈至极的感觉,正是她还不够强大的证明。
比起闹脾气闹别扭什么的,她或许应该去选择更现实更有效的其他选项。
“前辈。”她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深沉而透彻的目光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年,就像是在直面那个随时能够仅凭一丝气场就碾碎她可怖的青年审神者,“我也可以变得像您一样强大吗?”
“……嘛,谁知道呢。”
白兰少年揉了揉少女橘色的头发,笑嘻嘻的模样,让人完全看不清他真实的想法。
“毕竟你是我可爱的后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