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凉萤随口问道:“可晓得祖母让我去是为了什么?”
连嬷嬷陪着小心地回道:“老夫人方才宫里回来,得了娘娘不少赏赐,便请各房姑娘公子都过去,要分赏呢。”
赏赐……谢凉萤脚步一滞。她想起前世自己和谢凉云出嫁时,谢家给的嫁妆可谓是天差地别。
没关系,前世没有的,这次自己挣回来。
下人们并不敢催促谢凉萤,任她停下来。可心里却着急得很,生怕到时候去晚了被谢家祖母罚了薪俸。等谢凉萤收拾好心情,重新朝前而去,心里才放下了那块大石。可却忍不住埋怨,这谢家真是没一个好伺候的。
到了谢家祖母的屋子里,谢凉萤余光一扫,并未看见自己的几个兄长,只有各房的堂姐们和伯母在。心下了然,怕是要拿自己做筏子。
她上前盈盈一拜,“见过祖母和伯母、姐姐们。”
二房的谢凉婷冷哼一声,“祖母竟还叫你出来,先说好,离我远着点,我可不想被你一巴掌打得嫁不出去。”
这话刺得谢凉云一跳,捂着还留着疤痕的右侧脸忿忿不言。她向来比不上这位伶牙俐齿的三堂姐,只好敢怒不敢言。
谢凉萤倒没太大的反应,前世谢凉婷因这张嘴并没落得什么好下场。她朝颜氏和谢凉云走去,看着她二人有些惊恐却又强按捺住的样子,不动声色地道:“前些日子是我错了。竟将妹妹和母亲当成噩梦里头的恶鬼。祖母关了我几日,我已是想明白了,还望娘和妹妹不要生气。”
说罢向她们行了个大礼。
谢家祖母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知错能改。你年纪还小,被梦魇住了也是有的事。只是日后万不可再这般鲁莽了。”
大夫人掩嘴轻笑,道:“阿萤年纪也不小了,我想着是不是留在母亲身边好好教导一番?再过些年可就要定人家了,如今还不通庶务可不行。届时嫁出去了,可不得叫人说咱们谢家不会□□人。”说着她看向陷入沉思的谢家祖母,“母亲□□人素来有一手,自打晴儿在你跟前后,我每次见她都觉得同以前不一样了,越发有大姑娘的样子了。”
谢家祖母觉得大夫人说的倒没什么错,把人在跟前看着总好过让她自己一个人。颜氏是她的嫡亲侄女,她是知道底细的,要不是行事上欠缺点,自己也不会将她嫁于三子,而是做那主持中馈的宗妇。
“便这么定了。”谢家祖母手一拍,此事便这么定下来。她又道:“我此番去宫里,娘娘宽厚,又赏了不少东西。五丫头你能知错,便将这个给你吧。望你日后谨记礼仪本分,莫忘了温良恭俭的夫子之训才是。”
谢凉萤亲手接过了那个盒子,当众打开,里头躺着一支七凤衔宝簪,看上去贵气又不落俗套。
这么重的礼自然引来旁人的不满。
“哟,看来打了人还能得赏。娘、妹妹,你们也让我打上几拳呗,改明儿祖母赏了我,咱们三人分了。”谢凉婷不屑地一撇嘴,嘴上不饶人地一顿数落。
这话可有些过分了,二夫人狠狠在她身上捏了一把,示意女儿闭嘴。
倒是大房的谢凉晴主动解围,“五妹妹的凤簪固然好,我的也不差。祖母可从来不厚此薄彼。五妹妹知错后幡然悔悟,已说了再不会犯。三妹妹莫非还要明知故犯不成。”
谢凉萤朝谢凉晴微微一笑,心里一声叹息。这个二姐姐倒是个好人,只可惜所嫁非人,嫁过去不到一年就被婆家生生磋磨死了。
谢凉云伸长了脖子去看那凤簪,又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牡丹金簪,顿时觉得相形见绌。
三房母女三人回了院子,谢凉云便闹开了,非要和谢凉云换,“那个凤簪我之前见三公主戴过,那时就喜欢得很。姐姐把这个当成赔礼与我换好不好?我也不白拿你的。”
颜氏深知凤簪不妥,现今她是压根不想见也不想惹这个大女儿,一味劝道:“那是长辈所赐,你姐姐怎么好同你换。你乖一点,明儿娘叫匠人上门来给你打几幅时兴的头面。”
谢凉云闷闷不乐地在颜氏的说服下歇了心思,但到底是不服气的。谢凉萤先打了自己,要不是皇后赐药,怕是自己这辈子都要带着这道疤了。如今自己这么明白地提出来要交换,竟然还不接茬,完全没有长姐的风范。
越想越不开心,谢凉云便甩开了颜氏,径直回去自己院子了。
谢凉萤趁着妹妹离开,也主动告退。
回到自己院子后,谢凉萤命人将凤簪收起来。刚才谢凉云的话引起了她的深思。
公主身上戴的东西放在朝臣之女身上便是逾制了。谢家祖母缘何会将逾制的东西给自己呢,要知道这事可大可小,保不准被人冠上一个谋反的名头全家抄斩。
动了心思的谢凉萤将连嬷嬷叫来,让她把自己所有常用的配饰都一一取来清点。不查还罢了,一查之下,竟有泰半皆是逾制之物。
谢凉萤觉得有些冷,怪道自己前世没什么朋友。不少同自己谈得来的闺秀不出几日必是冷淡收场。想来她们是怕自己因逾制被责罚时受到牵连吧。
目光又转向了满桌的饰物,谢凉萤无视忐忑的连嬷嬷和大丫鬟,冷冷地盯着那些物什。
逾制之物皆是祖母所赠,其中所含之意不言而喻。
原来谢家从那么早便开始对自己下手了。
谢凉萤已经不想去追究谢家背后的目的了,她彻底凉了心,对谢家那最后一星半点的谢意尽数消散。